“餘大人,”崔禮禮淺淺笑著,“您手中的自然是抄本。正本如此重要,怎能隨便送人呢?我給您抄本,是想讓您知道我們已經認捐了,也好早些告知前來查緡的官老爺,誰知您竟沒有拆開看......”
“正本何在?”查緡官仍是不信。崔家捐那麼多馬匹,怎麼一點風聲都沒有聽見。
崔禮禮從袖子中取出一個信封。正是陸錚托瑪德送來的信。
除了小紙條有些不正經,問她選了瑪德倉庫裡的哪個物件。剩下的正文,就是這一份能救崔家性命的認捐書。
“呈上來!”查緡官喝了一聲。
“此物,我不會假手於人。大人您若確定要看,我親自麵呈。”崔禮禮的臉上再無嬌憨之色,展開認捐書,送到查緡官麵前,“大人可看仔細了。”
認捐書上,赫然印著“禁衛”的字樣。
查緡官胸口一悶,隻覺得自己氣都倒不過來了。
餘知縣隻斜斜地瞟了一眼,手中的驚堂木懸而未落。這輩子,他也沒想過能跟禁衛扯上關係啊。還是這樣的關係。
“大人可要去勘驗真假?”崔禮禮笑眯眯地輕聲問著,“我們可以進牢裡再多等兩日,待你們勘驗之後,再出來便是。”
查緡官自是見過這印的,真得不能再真了。隻是這樣的話,包大人處沒法交差了。
當真是窩火。
作為京官,常年在各處巡查,都會查到鋪子莊子匿緡之事。
但凡是個大戶,誰又沒有點皇親國戚的關係。私底下知會一聲,抓兩個底下的人,再打幾個板子走走過場也是有的。
可這次不一樣,是皇親國戚的關係要他來查,那就是衝著把案子往鐵案上辦來的,輕則要將崔家抄個乾淨,重則流放,路上丟條命也是可以的。
誰知,辦成這樣。
太窩火了!
要不再借著查認捐書真偽,將眼前這對父女押入大牢,再關上兩日?
旁邊的餘知縣發了話:“大人,禁衛那頭可是聖人......”
言下之意,可不能出了觸怒龍顏的禍事。
彆看他在地方上耀武揚威,在戶部就是個屁。
真要出事,包大人還可以坐在戶部衙門裡喝茶,自己很可能成了挨板子的那個。
也罷。窩火就窩火吧,終歸能推到聖人頭上去。
他咳嗽兩聲:“既然如此,崔家匿緡一事,已見分曉。崔萬錦可歸家。隻是日後定要慎行,緡錢乃國之根本,你有心捐款,自然是好的。”
說罷,他頹然地揮揮手。
崔禮禮攙扶著崔萬錦,出了公堂。傅氏嘴唇微微顫抖著,眼圈紅紅的,上前抓住崔萬錦的手:“老爺......”
“我跟你說過,不用擔心,”崔萬錦還是那樣樂嗬嗬的,“走,回家再說。”
進了崔宅,崔萬錦拿著那份認捐文書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
不可置信地抬起頭來問道:“你說是誰幫的忙?”
“馬啊。”崔禮禮笑眯眯地說道。
“你去找謝大人了?”崔萬錦以為那日在獄中的暗示不夠明顯。謝大人是兵部司馬。
“我怎麼去得了?托朋友去的。”原來讓爹買馬的官員姓謝啊。
“可為何是禁衛收訖?”傅氏端著一碗定心湯走了過來,盯著崔萬錦喝了。
崔萬錦一廂情願地想著。
這批馬原就是兵部要的,簽的也是暗契,養在定縣馬場有些時日了。隻是事涉軍機,哪裡能說?查緡的事一出來,也不知怎的,女兒突發奇想就想到了用馬抵錢的法子,誤打誤撞地湊到了一起來。
鬨開歸鬨開,能遮掩一下還是好的。很可能是謝大人出麵,讓禁衛認了此事。
傅氏見崔萬錦沒有說,自己卻想到了線索。方才聽見崔禮禮說了“朋友”二字。
她一個小姑娘,能有什麼朋友,有機會見到高官?
想必這個“朋友”,就是傳說中的繡使韋大人。
也就繡使這樣的身份才能親自麵見聖人,聖人才能下令讓禁衛蓋這個戳吧。
越想越覺得是這麼回事。
傅氏開口道:“眼瞅著就進八月了,我們早些回京吧。”
八月十五這麼重要的日子,她怎麼也要請無父無母的韋大人,到家中吃一頓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