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覺得自己就像那被塗了朱砂的小僵屍,真是要多寒磣有多寒磣。
看到了桌子上放著的紅色瓷瓶,打開一看,答案就出來了,估計這就是那老大夫說的紅油果蜜。
無言以對,無可奈何。
重新換了一身乾淨的男裝,將長發束在腦後,臉雖寒磣,但還是得清爽。
打開房門,走廊裡幽靜的很,所有的房間門都關著。
走出來,她直接走到隔壁門前,也就是魏小墨所在的房間。早上回來時,她可是親眼看到這小妖精進了這房間。
敲了敲門,她等了片刻,但是沒有得到回應。
伸手,剛欲開門,眼角餘光便瞥到有人從樓梯那邊回來。
轉眼看過去,上來的是鄴無淵,身後還隨行著兩個親衛。
看樣子,他們是出去了。
“醒了?肚子是不是餓了,叫他們將晚膳送上來。”直接走到阮泱泱麵前,隨行而來的護衛卻各自進了房間。
“還好。你們出去了?”轉過身,對上鄴無淵的眼睛,下一刻就瞧他在看自己臉。
“嗯。”微微頜首,鄴無淵還在看她的臉蛋兒。看著看著,他眉峰就皺起來了。
抬手,他的手靠近她的臉,近在咫尺卻又停了,“可有不適?”
都不用仔細研究他的眼神兒,就知道他實際上想說啥。
“還好,沒那麼癢了。那藥啊,可能用在膚色稍暗的人身上沒啥問題,染色也看不出來。就是用在我臉上有點兒……。沒事兒,我想洗幾次也就沒了。”她知道自己什麼模樣。
放下手,鄴無淵看她邊說邊噘嘴,卻是搖了搖頭,“不醜。就是擔心你會不適,那藥暫時還是彆用了。這尋常的藥,常人用了沒事,用在你身上的確得慎重。”
他說不醜,儘管挺真誠的,阮泱泱卻沒當真。安慰之語,她明白。
倆人在這兒說了半天話,這房間裡頭卻一直沒動靜。
轉頭再次看向緊閉的房門,阮泱泱抬手將房門推開,房間不算太大,幾乎可以一覽無遺。
此時,房間裡隻燃著一盞燭火,光線幽幽,空的,沒有人。
“這小妖精人呢?”走進來,阮泱泱先是看了看那燭火,又看了看床鋪。
床鋪上的被子還是疊好的,不過有躺過的痕跡,顯然之前那魏小墨還在這裡休息來著。
鄴無淵站在門口沒有進來,雙手負後,看著阮泱泱在屋子裡轉圈,“樓下一直有親衛在守著,但是其他人都隨我出去了。可以把在樓下守著的人叫上來,問問他們是否見魏小墨出去過。”
朝著他走回來,阮泱泱搖了搖頭,“算了,估計這小妖精又想起什麼事兒沒做,賊心不死。對了,可能是在大隱寺的那個元息高僧。她上回坑人家沒得逞,心裡頭肯定記恨著呢。”
孽障的心理誰又能懂?一直琢磨著坑人家,設計一回失手了,必然不甘心,還得有下次。
鄴無淵也沒言語,她走出來,他也轉身隨著她往樓下走。
踩著樓梯下樓,還在樓梯上,阮泱泱忽然停下回頭,“我們什麼時候出發去陽州城?”
鄴無淵也停下,就那麼看著她賊亮的眼睛,“後日吧。”因為一看,她就是想做啥。
“那,明日我要去大隱寺瞧瞧。我想看看,那元息高僧的道行有沒有被魏小墨壞掉。”說起來,那元息如此神聖的形象,祥和純淨。這若被壞了道行,得成什麼樣兒?
算不上唯恐天下不亂,但好奇心是必然的。
有時候吧,某一件事物太美好,被毀於一旦,破壞殆儘,倒是真的會讓人生出一種變態的kuai感來。
鄴無淵點了點頭,答應了。
翌日,鄴無淵果然說話算話,他應當是有事,但卻留下兩個親衛來,護送她去大隱寺。
換了一身象牙白的男裝,長衫樣式,腰間束上腰帶,同色的長靴。烏發全部束在發頂,阮泱泱就覺得自己這樣子像書生,可媲美寧采臣的清雋柔弱。
要去大隱寺,倒是正符合這‘寧采臣’的形象,隻可惜的是那不是破廟,也遇不上聶小倩。
臉上的紅疙瘩消了些,染了一圈兒的淡紅也淺了些,隻不過在她的臉上依然很醒目。
她膚色太白,白如牛乳,一點點異色都特彆顯眼。
作為男人,當然須得不拘小節,阮泱泱也沒有太在意,用過早膳,就帶著那兩個親衛出城了。
依舊步行前往大隱寺,太陽就在天上,很熱,所幸她在往城外走的時候買了一把扇子。邊走邊用扇子扇風,不得不說她就更覺得自己幾分風流了。
她走路以及姿態,絕對是在複製鄴無淵,畢竟在阮泱泱看來,鄴無淵有男人味兒,但不粗獷,又很優雅。不似拂羽那麼浮誇,更不似其他軍營中的兵將那般粗魯。
正正好好,就處於那正好的點上,她也願意在扮作男人的時候學他。
兩個親衛跟在身後,就是保鏢,一路上也不多言不多語,他們極其清楚自己的任務是什麼,保證阮泱泱的安全。
終於到了萃山下,往那山門看,台階上來往的善心三三兩兩。阮泱泱覺得,這當地人必然也是覺得熱,太陽當空時不愛出來,以至於下午傍晚時的人比這時要多。
用手中的扇子狂扇了兩下,隨後便邁步往山上走,這台階好像都在散著濕熱的氣息,以至於呼吸時都濕乎乎的。
終於進了山門,阮泱泱隨後停下腳步,跟身後的親衛交代了一下元息高僧所住的禪院,先去打探打探。
一個親衛快步離開,另一個親衛緊緊跟隨著她,一同在這寺中慢步。
寺廟這種地方,阮泱泱很熟,畢竟在盛都時,去崇國寺的次數已經數不清楚了。
老夫人去世那些日子,她抄經書都不知道抄了多少,現在在這個地方,聞著香火氣,心情安定。
寺中的善信不少,有來敬香的,有來祈福超度的,還有一些更虔誠的,在這個地方換上素衣在做清掃功課。
本以為會在這寺裡尋到魏小墨呢,不過都走了一遍,卻根本不見蹤影。
又轉回了山門處,之前那去打探的親衛回來了,阮泱泱也不由彎起了眉眼,“怎麼樣,有情況麼?”
親衛搖頭,“回阮小姐,那元息高僧在和大隱寺的住持論佛。”
這倒是有些出乎阮泱泱的意料,“難不成,魏小墨沒來大隱寺,那她做什麼去了?”說不見就不見了。
本想來看元息高僧是如何壞道行的,如今看來,這戲是看不成了。
“不過,倒是有些奇怪。”親衛忽然又低聲道。
“如何奇怪?”這些親衛功夫不凡,眼力也極好,他都說奇怪,那必然是不同尋常。
“那禪院外都是這寺裡的武僧,那陣勢擺明了就是看押,不想讓裡麵的人出來,同時也阻止外麵的人進去。”親衛繼續說道。
“咱們在盛都,在香城,每次碰到那元息高僧,他身邊可都有不少人。”那元息,是東夷的高僧,始終身邊都跟著人,照看的跟國寶似得。
“剛剛並沒有見到。”親衛搖頭。
“過去瞧瞧。”難不成,這元息被困在這兒了?如此,魏小墨不在這兒看這熱鬨,的確是可惜了。
禪院附近十分安靜,來這寺中敬香的善信也不會到這個地方來。
逐漸接近,阮泱泱也隨著兩個親衛隱藏起來,遠遠地的確看到了看守的武僧。
這大隱寺的武僧不如崇國寺質量高,但勝在人多啊,那禪院外被守得嚴嚴實實,根本就是一隻鳥都飛不進去。
這架勢,親衛說的沒錯,的確是不同尋常。若是以禮相待,也不會是這個氣場。
人有時和動物一樣,能敏感的察覺到氣氛的不同,通過這些不同而預判風險。
“你剛剛探查,是不是從禪院後頭跳進去的?”上回,他們也是從後頭過去的。那後頭有樹,但清理的很乾淨。
親衛點頭,的確是從後方繞過去的。
“走。”這前麵人太多,他們倆會武功,躲避不算難事兒。她就不行了,很容易暴露。
繞到了後方,不可謂千方百計,這後頭山上不時的還有鳥叫,一時讓阮泱泱覺得瘮的慌。
沒有太靠近那禪房,阮泱泱如同上回鄴無淵似得就站在了樹下,等著親衛去探查。
能看得到親衛瞬間跳出去的身影,不發出一點兒聲音,在阮泱泱觀察來看,他們都是不呼吸的。
另一個親衛站在她身邊,寸步不離。
這次的潛伏探查用了很長時間,後來,也不知是發生了什麼,那親衛微微壓低身體,然後快速的退了回來。
一看那親衛的臉色,阮泱泱就知房間裡頭出狀況了,她也不禁精神為之一振。
“怎麼了?”不知出什麼事兒了。
“阮小姐,那禪房有女人進去了。”親衛稟報,神色略鄙夷。
“然後呢?”有女人進去……莫不是,魏小墨那想出來的狗屎勾當,還有彆人在用?
“住持離開了,聽那元息高僧好像很生氣,但又無法離開。我懷疑,他可能被下藥了。”親衛很是不齒,在這佛門淨地,還能出現這種事兒。
“下藥?這元息高僧真是作孽啊,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下藥。你是說,隨著那女人進來,住持就出去了。如此看來,這大隱寺背地裡還做拉皮條的買賣呢。”簡直不可思議。
“看樣子是的。”親衛點點頭,臉色很不好。
這今日跟隨保護她的兩個親衛,可以說是三觀比較正的那一種。所以,此時此刻,他們的心情也屬於正常範疇,為這大隱寺暗地裡實行的事兒不齒,繼而有些生氣。
阮泱泱倒不是,她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也或許魏小墨失算了。那元息高僧的道行,沒準兒早就被壞了。
他具體何時來的大隱寺誰也不知道,興許他在這裡,每天都有這種事兒發生呢。
又不由想到那日元息中了逍遙酥之後的模樣,聖潔和***在他的臉上交織,其實,阮泱泱很想親眼瞧瞧,他真正拋卻聖潔祥和是什麼樣子。
“再去聽聽。”揚了揚下頜,她不太死心,就想知道這元息的道行有沒有被壞掉。
親衛領命再次折返回去,這邊阮泱泱雙臂環胸,有些焦急的想知道答案。
不過,這一回沒等太久,親衛還沒回來呢,就忽然聽到禪院那個方向傳來打鬥聲。交戰似乎異常激烈,那些大樹都在搖晃,站在這後頭看不見人,但是能看到搖晃的沙沙作響的大樹。
探查的親衛快速的跳回來,“阮小姐,好像是元息的人來了。而且,知道那個女人的身份了。居然是湘南總兵的夫人!”
湘南總兵?那不就是這次鄴無淵來小陽城的目標嘛。
“還有這種瞎貓撞死老鼠的好事?捉賊捉贓,捉jian捉雙,千載難逢。趕緊過去,找準機會,就說咱們是掃黃打非辦的同誌,把人扣了。”如此機會,鄴無淵說不準正找那湘南總兵的短處呢。這一頂大綠帽子,短處中的短處。
親衛自然也知道此次來小陽城的目的,兩個人對視一眼,就聽了阮泱泱的命令。交代她躲在此處不要往外走,兩個人下一刻就躍出去了。
站在樹下,遙遙的看著那邊搖晃的大樹,打殺時發出的特有的聲響,看來戰況很激烈。
既然那湘南總兵的夫人是來這兒tou人的,想必不會帶太多的人來。那麼此處,應當隻有大隱寺的武僧。
而現在那些武僧在和元息的人較量,那來tou人的女人,必然找機會跑路。想抓她,憑借親衛的功夫,不是難事兒。
正等著呢,誰又想到那禪房一直緊閉並且看起來相當結實的後窗忽然發出砰地一聲。窗欞都碎了,一個青色的身影從破碎的窗子裡砸了出來。
一眼看過去,阮泱泱就轉到了大樹後,微微歪著頭往那邊看,砸在地上的人略有些艱難的爬起來,正是元息。
看著他,他那臉色真是無比蒼白。和上次中了逍遙酥不一樣,他看起來真的隻是沒有力氣,並不似上回呼吸急促顫抖不止。
站起身,他一手扶著牆,一邊往這邊走,擺明了是逃出來了。
親衛說他應當是被下藥了,那麼就應該是中了那種會限製他行動的藥,並非是魏小墨那種下流的藥。
眼看著他越來越近,阮泱泱也轉動身體用大樹擋著自己,不過她一身象牙白,躲也躲不住。
略蹣跚的往這邊來的元息自然看到了她,正好阮泱泱微微歪頭去看他,兩個人兩雙眼睛就對上了。
眨了眨眼睛,阮泱泱倒是沒什麼特彆的表情,以最正常的情緒看著他,腦子卻在猜,他道行到底有沒有被壞掉?
下一刻,元息就朝著她走過來了,略有些踉蹌,但好歹走的還算直線。
阮泱泱後退了一步,不明白他這時候不跑,走到她跟前兒做什麼?
“魏小墨呢?”他逼近麵前,就出聲問道。從他表情來看,不像是很生氣。
“不知道。”搖頭,阮泱泱也清淺的呼吸,他身上的香火氣真好聞。
“前日你們一同在房頂上,你不知道人在哪兒?”他繼續問,又向前逼近了一步。
他聲音還是很好聽的,有氣無力,但乾淨的很。
繼續搖頭,心裡卻在猜測這元息和魏小墨到底屬於什麼關係。看這元息的樣子,似乎與魏小墨很熟,在香城應當不是第一次見麵。
元息似乎有些著急,下一刻就伸出手來要抓她。
阮泱泱見此,不做任何遲疑的抬腿,一腳踹在他大腿上。
元息被踹的後退幾步跌倒在地,阮泱泱也被反作用力逼退,一下子坐在地上。一隻腳踩在了石頭上,被坐下的身體一壓,疼痛襲來,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