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福打小就跟著太子,深諳他的脾性,縱然不信,也還是拍他馬屁,說殿下讀書用功上進,天下之福之類雲雲。
這日早課,照常要去聽師傅講書。孟池羽乘著轎輦去上書房,還未落轎,遠遠地看見一個侍衛立在門外,身上所著之衣似乎比尋常侍衛華貴,背影也有些熟悉。
就在這時,那侍衛也發現了他,似乎很激動,一路迎麵小跑過來。
他抬手道聲停,抬轎的宮人們停止了腳步,緩緩將玉輦落地。那侍衛越走越近,模樣也越來越清晰。大高個兒,桃花眼,侍衛製服上多鑲了幾截錦鍛,卻是一臉苦悶,不見昔日飛揚的神采。
不是宋憲是誰?
他跑到驕輦前,喘著粗氣:“孟池羽,你可來了!”
孟池羽見是他,氣不打一處來,抿嘴刻薄道:“喲,這不是宋大將軍嗎,還有臉回來?”
宋憲兵敗回來,不僅被撤了大將軍一職,世子之位亦被褫奪,被貶為禦前普通侍衛,如今的身份地位已是一落千丈。
敗軍之將的確沒什麼臉麵,他也不反駁,賠笑道:“你先下來,我有話同你說。”
孟池羽才不和他講任何情麵。僅憑宋憲出去吃了敗仗,丟了朝廷的臉麵這一條,就足夠小爺怒發衝冠的了。
更何況這個人還是他的好朋友,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也責之愈切。
“宋憲,你現在什麼身份?見麵該行的禮呢?”小爺麵若冰霜,半點麵子也不留給他。
以前,倆人之間從來不講虛禮。宋憲心頭一涼,猶豫片刻,還是屈膝跪在了冰涼的青磚上,不情願地道:“卑職宋憲,叩見太子殿下。”
“區區侍衛,敢直呼孤的名字,該當何罪?”小爺不依不饒,“來人!拉下去,二十軍棍。”
宋憲急紅了眼,從地上爬起來,衝過去:“你瘋了?打我作甚?”
他話未說完,已有幾個侍衛上前,托著他的胳膊就往外拖。
孟池羽眸光一冷,一揮手,宮人們繼續抬起轎輦向前。宋憲用力地掙紮著叫喚,卻隻見高高在上的小爺,頭也不回地離去。
在上書房等候的太傅鐘簋,見太子寒著臉進門,還不知發生了什麼,站起身喚了一聲“殿下”。
孟池羽腮幫子氣鼓鼓的,坐到自己位子上,才勉強答應了一聲:“師傅。”
鐘簋並不急著開講,而是問:“殿下何故這般氣衝衝的?”
“沒什麼,師傅,您直接開始講課就是了。”
老狐狸猜得倒準:“是不是遇到剛從北方回來的宋世子了?”
孟池羽眼裡閃過一絲異樣,鐘簋就知道自己猜中了。
“其實啊,這征北之戰也不能全怪主帥,再說,宋世子還年輕……”
沒等鐘簋把話說完,孟池羽就皺眉打斷他:“彆說了師傅,講課吧。”
孟池羽對師傅一向敬重,很少這麼無禮打斷。一是因為他今日心情確實差勁,二則是因為征北之戰是他心裡頭一塊疤,碰一下就疼一下。
隻要一日不打去韃靼人老巢,這塊疤還會接著疼。剛才看見宋憲完好無損地回來,他就忍不住想到陣前犧牲的將士,所有心底聚積已久的火氣,一齊地迸發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