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花木掩映的側門前,沈啟堂一邊平複呼吸一邊整理衣帽,稍稍佇立片刻後,才抬腳往院內走去。接下來,他需要集中精力和那位一向對漢人有意見的侯佳領隊認真交涉,並且,不管受多少氣、遭多少冷遇,他今日都得打聽清楚搜尋行動的具體進展。
然而,不等沈啟堂邁步走入小門,一陣嘻嘻哈哈的吵鬨說笑聲就從門內傳進了沈啟堂的耳中。
聽著門內那些漸漸走近的侍衛們在互相打趣調侃,沈啟堂有些不悅地抿了抿唇。他此時尤其聽不得這些侍衛輕鬆說笑,一來,他覺得女兒被擄走是因為這些侍衛無能,二來,他打心底認為在女兒平安歸來之前,這些負責搜查尋找任務的侍衛不該這樣悠閒歡快。
為了不讓自己的怨恨不滿表情暴露在即將遇到的侍衛們的眼中,沈啟堂下意識地躲到了不遠處的假山之後。與此同時,沈啟堂微闔雙目暗暗調整心態,以免一會兒見到侯佳領隊時泄露了內心真實情緒。
“否則的話,那人惱怒之下砍殺了自己,自己大概也就是白死了。”
就在沈啟堂屏住呼吸等著幾名高聲談笑的侍衛走遠之際,忽然聽到其中一名侍衛有些不滿地嚷著,說他本來就不適應南方這種濕冷陰寒的氣候,卻還要為了尋找一個小丫頭而每天在外奔波,實在晦氣。
話音落下後,另一名侍衛不鹹不淡地勸了幾句,大體上是說姓沈的小丫頭幫了曹家的忙,看在曹家麵子上,他們這些辛苦也是值得的。
不過,這人的這番勸慰之詞很快就被另一道比較粗獷的聲音打斷了。那人和前一個出聲抱怨之人的態度非常一致,就是不怎麼樂意花費力氣尋找一個沒家世沒背景的小女孩。
“一會兒回去後,咱們再和大人好好說說,哎,實在沒必要如此大費周折,不就是一個六歲的漢人小丫頭嗎?家裡連個考上功名的都沒有,憑什麼這麼折騰咱們這些爺們兒?嘖嘖,說句不好聽的實在話,要是這被擄走的孩子是曹小公子,那咱們兄弟肯定儘心儘力,就是天上下冰雹下刀片也甘願出門尋找。可如今呢?唉!單說咱們京城地界兒,每年被溺死的女嬰就不知道有多少呢……”
粗獷的聲音停下後,馬上就跟著響起了好幾道附和聲音。顯然,這些侍衛已經對連續三日出門尋找裴湘之事生出了怨言,並且,他們已經打算敷衍了事了。
藏在假山後麵的沈啟堂聽著不遠處的那些交談討論,隻覺得手腳冰涼。他有些疲憊地閉上了充滿紅血絲的雙眼,靜靜聽著胸膛裡越來越快的心跳聲,意識到自己之前擔心的事情到底還是發生了。
“湘兒確實沒有一個有權有勢的尊貴出身,可你們口中的那個曹小公子,又是什麼金尊玉貴的人物嗎?嗬,不過是個搶了人家真格格的疼寵愛護的災星小偷罷了!
“這世道……這世道……實在是欺人太甚!湘兒好心救人,如今反倒被如此嫌棄……還有那個曹寅,嗬,他要是當真對湘兒的安危上心,在馬場時又怎麼會……既然如此、如此……我就讓你們看看,哪個才是真正該保護的……”
這一刻,一直積攢著的憎恨與怨憤從沈啟堂的心底深處噴薄而出。他現在既希望女兒平安歸來,也萬分想要這些曹家的護衛仆人們得到真正的教訓。
“特彆是那日跟去馬場的那些人!”
本就不是什麼正人君子的沈啟堂狠狠地琢磨著
“彆和我說什麼他們是曹家忠仆,隻想著好好保護曹家少爺,所以情有可原之類的惡心話了……哈,要是沒有湘兒,你們曹家的老爺少爺都死絕了,到時候,你們這些護主不力的忠仆統統都活不了。所以,是湘兒救了你們!可你們是如何對待她那樣一個小孩子的呢?既然如此恩將仇報,那就乾脆讓湘兒給你們當主人吧,然後,咱們來日方長,慢慢算賬!”
此時的沈啟堂,內心充滿了擔憂、惶恐與憤恨,卻也異常冷靜。
他忽然發現,能讓女兒多一些獲救機會的辦法,竟然是他在女兒出生時想出的那個聽起來有些荒謬的李代桃僵法子。
隻是,辦法雖然相同,他的心情和目的卻已經截然不同。
這次,沈啟堂不想要所謂的貴人提攜了,他就要女兒平安,然後……得到一個不再被人小瞧的身份。
主意一定,沈啟堂便不再捧著手中的茶罐,他繼續放緩了呼吸等著幾名侍衛遠去,然後頭也不回地遠離了齊賢堂的西側小門。
男人咬牙想著,與其小心翼翼地討好什麼侯佳大人,不如乾脆痛痛快快搞一件大事!
反正——這件事自己已經琢磨好些年了,所有的借口和解釋都已經背得滾瓜爛熟了。
“閨女,等你回來之後,你就不是以前的湘兒了,而是曹佳·湘兒了。”
()
.23xstxt.m.23xstx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