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不知這一年是怎麼過得,隻能老老實實,因為他明白,如那幾位王爺,每每吃相難看,事實上都被郭永崎厭棄。
這東宮卻是他的牢籠,他渴望飛出牢籠展翅翱翔。他是不是該感謝父皇要保他,而讓趙清漪當了趙季青。
可是卻讓他夫妻長時間分離,為了權力和自保,他也不敢提什麼生兒育女。
趙清漪卻豁達許多,說:“歲月無情,相聚就是有緣。”
“婉妍,你後不後悔嫁給我?”
“我從來沒有嫁給過你。你我現在的身份,根本也沒有選擇。聽說越壓抑的人越渴望權力。你在這太子的位上呆了這麼久,該是很想當皇帝吧。”
他俊目溫淡,看著她半晌,淡淡道:“是。”
“左右你近幾年是不能當皇帝的,何不花時間去認識一些,社會發展規律。從秦朝以後,王朝更疊,至長者不過三百年,究竟是為什麼。從古至今,因為天下情勢不同不斷改革創新製度,你將來當上皇帝後,為後人留下什麼,你死後史書上記載什麼。”
郭延錦道:“如果不能當皇帝,想這些有什麼用?”
“等你當上皇帝再思考這些,你也隻是一個很普通的皇帝。你現在不會受害,是該跳出權術的眼光看待天下了,耐心積累你的學識、眼光、計劃。所謂權謀,說難聽一點,到底隻是同一個王八池子撕咬罷了,能跳出池子才是龍。”
“如此,皇帝還是個苦差。”
“你想當昏君和大權旁落,當然可以當酒色之徒。”
郭延錦坐下來,笑著說:“罷了,有你陪我,苦就苦點吧。”
看著燈光下的美人,他還能守這一段時光。
……
趙季青的身份還是保密了六年,這六年裡,郭永崎還是多次錯開幾個王爺和趙季青碰麵的機會,又警告過知道秘密的誠王。
也是這六年裡,趙季青她位居右神衛軍都統,練出了一支虎狼之師,軍演時,京都其它軍隊無一個是對手,因為軍隊製度的建設逐漸顯出效果,加封“鎮國將軍”爵位。
永盛二十六年,西羌新皇登基第二年,穩定聯合內部,整軍備武,卷土重來。
趙季青和郭延鎧請戰,兩人是老搭檔了,左右神衛軍帶兵出征,而太子親抓軍備和糧草。
細過近兩年的苦戰,大周軍隊由趙季青和郭延鎧親率來去無蹤的特種精騎兵,運用一些趙季青訓練出來新戰法:滲透偷襲、洗掠補給、設陷阱、下毒,以及親巧攜帶的新武器,把駐地靠近大周的各效忠西羌王的部落打得七零八落。
這種以國力財政為基礎,“農村包圍城市”的戰略積累兩年,西羌王近處可用之兵越來越少。西羌人口本來就少,沒有人,怎麼占地,沒人沒地何成國?
到永盛二十九年,鎮國將軍趙清漪親率神衛軍和西北軍攻破銀川城,西羌滅亡。
西羌少許殘兵西逃北竄,大漠無垠,朝廷對此卻沒有辦法了。
朝廷在銀川設了歸化軍路,命姚榮為歸化軍路的節度使,節製原來整個西羌境內的軍隊,而布政使則另外委派。
郭、趙二人在回朝之前,趙清漪收到郭延錦的密信,皇帝身體越來越差了,如今就想他生個兒子,賜了兩個良媛給他。
皇帝也有意讓她恢複身份回朝生皇孫。想讓她以軍功抵了蒙混滿朝的事,雖然這事皇帝也有份,但是朝臣知道一定都是說她不對的。
按說她的軍功封國公都是足夠了,而郭延鎧也足夠封鐵帽子王。
趙清漪想到朝廷聖旨上的意思,跟著她這麼多年在一起的將領,都要駐在西北,確實是除掉她的兵權,讓她回去當太子妃了。
便在給郭、趙二人踐行夜宴上恢複了女兒裝扮,除了郭延鎧,滿場呆若木雞。
還是郭延鎧說:“趙季青本是女子,是我的嫂子,三嫂,太子妃。因父皇惜才,本來想她在禁軍中指點武藝的,後來……”
後來的事大家都明白了。
這麼多年的上司,好兄弟,師叔祖,居然是女郎!
姚榮在軍中多年,姚芙如今牙齒無礙在誠王妻妾中混。
誠王對他也有拉攏之意,但是姚榮並不看好他,如果不效忠太子,姚榮也會選頂頭上司郭延鎧,實力顯然比誠王大。這種從龍,勝算還更大。
仕途通暢,他也並不貪一個國舅之位。
國舅又不是官位,不能世襲,況且也不一定是他外甥當下下任皇帝。
此時姚芙曾對趙清漪受寵當上太子妃的種種憤怒漫罵,姚榮也隻覺得是妹子嬌寵太過,女人心眼小。
趙季青隻怕從來沒有把她小姑娘的一句話放在心上,不然當年自己微芥之時,對方知道他的身份不會毫無芥蒂。反而因為是“同鄉”,說著淮南口音的官話都覺得親近。
一起共事這麼久,他的功績和官場人脈都是建立在“郭延鎧—趙季青”集團上的,哪裡能因為一個後院嬌縱的妹妹而放棄自己的所有,去拚命懟自己的上司之一?就算要背叛,也要足夠的好處,並且給他信心能瓦解這股勢力。
所以姚芙當年的不甘不平的態度,姚榮也沒有放心上。
……
郭、趙回朝,皇帝撐著身子上朝,滅國之戰,是世宗之後第一武勳,自然要大肆封賞。之前留在西北的將領都升官了,這時回來的郭延鎧被封鐵帽親王。
可是朝上卻沒有宣讀封趙季青爵位的聖旨。
皇帝問:“趙季青騎射武藝如何?”
眾臣稱:“世難有敵手。”
皇帝問:“治軍才乾如何?”
眾臣稱:“本朝衛、霍。”
皇帝說:“不對,本朝木蘭也。”
太子上前說:“趙季青是孤的太子妃,我們夫妻因國事分離多時,終可團圓了。”
滿朝嘩然,趙文廣當廷昏倒,馬上抬上去看太醫。
但是此時也沒有人有底氣出列指責赫赫武勳的趙季青。
朝廷是個現實地方,最講究實力時機,禮教最森嚴的明朝還能有秦良玉,本朝禮教還不是很森嚴。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後記番外。
我想寫悲劇,最符合皇帝人設。
當然不是女主傷心於男人出軌、小三搶人什麼的,她永遠沒有這個閒心。
是另一方麵的悲劇,是政治理念和環境,是帝王陰狠的心理和趙永沒有屈服的心的衝突。這顯然更有深度,但是怕被讀者敲死。
趙永遠不會收拾釵環,守著後宮,得意於男人的寵愛,以他為天。
不會苦求“一生一世一雙人”,互相尊重僅是在一起的基礎配製、基本條件,不用強求。男人反對就是彼此不合適,就像是一個中國的建交基礎一樣,做不到就斷交,中國從不囉嗦。
你不錯,我更不差,你君臨天下,我天地浩蕩。
當然也有金大腿的關係,不過也並不是有金大腿的人就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