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延錦、中舍李昭與地方官員們應酬時趙清漪並沒有過多參與。
他是太子而不是普通皇子, 儘管河東布政使是信王的人,但是明麵上還是不敢輕易得罪郭延錦。畢竟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裡, 信王若是成功, 他是能得到更大的榮寵,但是太子此時還沒有見頹勢。
郭延錦正在前方忙時,趙清漪帶著她的班底也在偷偷的忙起來,周楨回了郭延錦身邊聽用,倒是曹敬現在還隱著真實身份跟了她。
在太原附近鄉間行走查訪, 因為曹敬、三個小徒弟也是河東人,口音相近,倒也方便不少。
郭延錦也是一邊責令前方官員安排難民返鄉趕著耕種,一邊與地方官員和光同塵,便是有那哭窮的, 也是可以暫時讓一步。
五日後, 趙清漪、曹敬才低調回到太子行轅與他參謀。
趙清漪讓曹敬將東西上交給郭延錦,郭延錦看著幾張紙上寫著“納糧執照”、“河東道太原府清徐縣李家村李三郎完納永盛十九年錢糧”“正項錢五貫永盛十九年九月八日”。
這“納糧執照”上還蓋著縣府大印以及縣主薄孫雲、村經手的鄉賢李貴的落款。
郭延錦又看向另外幾張“納糧執照”, 有永盛十九年的, 也有永盛十八年和永盛二十年的, 他不禁氣得拍桌子, 罵道:“豈有此理!他們好大的膽子!”
趙清漪喝了口茶,淡淡道:“殿下, 小心手疼……”
曹敬不禁佩服趙公子對殿下的態度,似乎他怎麼做殿下都對他信重,有時甚至是哄著他似的。
郭延錦站起身來, 負手度步,看看趙清漪說:“你一連幾天不見人,就是忙這些?”
趙清漪說:“不然呢?這對你有用?”
郭延錦又入座,狠狠地說:“白紙黑字,他們豈能不認!”
趙清漪悠悠道:“太原乃前唐龍興之地,史稱龍城,便是世宗皇帝親征太原,也曆經他們的反抗,滅了北漢後,火燒太原城,夷為廢墟,後來河東太原一帶素來難管,西邊呂梁山匪禍連年。高宗皇帝和當今聖上才多行懷柔之法,太原才重新興盛起來,這寬仁了,下頭的官員膽子就大了,百姓也未見好了。正所謂,興,百姓苦,亡,百姓苦。”(注:曆史上北宋滅北漢,宋太宗親征,是遭到太原人民的強烈反抗,此處架空,不要考據。)
郭延錦道:“你就不能說點實在的嗎?”
趙清漪嗬嗬一笑,郭延錦不理她,看看曹敬,問道:“曹卿,你來說。”
曹敬道:“殿下,依趙公子與微臣之見,這白紙黑字的納糧執照也是一個打開當下局麵的鑰匙。”
郭延錦喝了口茶:“繼續說。”
曹敬道:“比如這清徐縣,三年前聖上也免了清徐縣的皇糧,縣令再征,也犯欺君之罪,便可將縣令革職關押審理。”
郭延錦點了點頭,說:“這是要打草驚蛇?”
曹敬說:“不打草驚蛇,蛇如何會出來?底下官員給了殿下假賬,殿下難查。但這回下頭有人揭發他們抗旨私征皇糧,這可是抄家的死罪。便不是為了自己,為了家人也會供出一些事和一些人來,還可追回貪/汙的銀錢。”
郭延錦微微蹙眉,說:“隻怕這是個狼窩呀!”
郭延錦輕裝簡從而來,總共也就帶了幾十個人,現在想起來,為了防止鋪張,他這樣行事實在是托大了。
趙清漪說:“殿下,依我看,審理私納皇糧一案可以交給曹敬來辦,咱們雖然身處狼窩,但是底下的官員要結成一心犯上大逆也不容易。你若不放心太原軍節度使,請人去調軍來坐鎮。”
太原軍節度使襲了兩代了,是比布政使劉濟棠還要大的地頭蛇。
郭延錦卻說:“你早有打算,當初在平陽府怎麼不說,現在時間如此緊迫。”
趙清漪苦笑:“我又不是神仙,我怎麼有把握能找到想要的證據和可用之人?”
郭延錦放下茶碗,說:“太原軍節度使王繼仁原是先帝時的人,出身將門,還是名老將,太原軍也是精銳。難不成要從燕雲一帶調兵不成……”
趙清漪說:“燕雲一帶乃邊防要地,不能輕易調動。”
“難道調京西路的禁軍過來?”
“京西路遠了一點,平陽府建雄軍還是可以一用的。”大軍遠征都是白花花的銀子,當然是調近處的部隊省錢。
“建雄軍?不也是信王的人?他們也未必乾淨。”
趙清漪說:“無論是誰的人,調軍過來,他們尚不知是為了何事。建雄軍來了太原,樊莫也不能和太原軍節度使通個氣,兩支大軍相對,互相有所猜忌,正可平衡。真有哪一方行大逆之事,殿下登高一呼討逆,也是另一方大軍的男兒建功之時。”
郭延錦鳳目精光一閃,說:“這可是兵行險招。”這女子當真是算儘最後一點人心,如果一方獨大,全體將士氣勢就盛了,他就架空了,處境危險,而有人製衡就不一樣了。建雄軍節度使樊莫不是他的人,但是也不是太原軍節度使的下屬。
趙清漪說:“殿下不敢?”
郭延錦想想平民子弟都說富貴險中求,但凡辦大事的,哪有不冒險的。
當下他寫了兩道手諭,招了兩個侍衛過來,讓他們返回平陽找劉浩文,然後調建雄軍急來太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