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俊經過此次打擊, 認識到現實, 不禁垂頭喪氣, 久無鬥誌。
過了中秋江南、湖廣、蜀中諸多富賈大家齊聚東京,為搶皂引和方子,而同時新皇頒布肥皂經營的管理條例。因為肥皂是趙清漪發明的, 原本那些貪心之人也沒有辦法。
英親王世子也頒布了投標的規矩,皂引是五年投一次, 若無皂引生產銷售,那是抄家流放之罪。就在英親王府花園招待幾十位富商, 入場費就要兩百兩, 英親王府也不會吃虧。
這些吃過山珍海味的富商吃到英親王府的夥食之後簡直想把自己的舌頭都吞下, 不禁自覺是井底之蛙,對於肥皂的生意更是向往。
其中前十位出最高價的富商得到經營生產權利,則按折中價付款, 無異議後則當場辦理手續, 絕無另收好處的意思。
然後十家得到許可的商號則可參觀原廠,得到秘方, 派遣學徒來學習, 明年春就可以運營。
再得知肥皂的秘密後,那些精明的富商看到了其中的爆利,不禁心中大喜。
至於肥皂的厘稅達到百分之十五也就沒有異議了。
而每年累積的納稅額又會影響下一次的生產經營權,並且賬目要按到朝廷的要求格式做, 朝廷對逃稅行為處懲極嚴, 輕則罰款、重則抄家, 也是讓他們驚訝。
而一個冬天,富商的掌櫃和賬房也就在東京學習這些東西,因為有利可圖,他們就沒有這麼多怨言了。
翌年三月初三,趙清漪肚子有九個多月了,她比預產期早十幾天也是正常。她不是初胎,身體也好,生產甚是順利,七斤七兩的一個男胎。
英親王府大擺三日延席慶賀,又施粥半月為孩子祈福。
趙清漪終於熬過了月子,王府擺了孩子的滿月酒,但是宮中的皇長子卻身體越來越虛弱。
在端午節,她和李王妃、明霞郡主去給皇後請安,匆匆見了皇長子一眼,也暗覺這孩子怕是要不好。她手中的丹藥給他服下,可以延幾年性命,如果再教他修習武功,倒是有希望。但是這樣豈不是暴露自己?
回家後,趙清漪倒是和徐昀說起此事,徐昀原還是深情款款、溫柔無限,聽她說起皇長子的事,目中有一抹涼。
“你想救他?”
徐昀是知道她的本事的,她說曾經施飯給一個老乞丐,半年後老乞丐來報恩,贈她一瓶藥,教了她武藝,但她多年來都沒有空好好練過。徐昀對這種說法不全信,也不深究,每個人都有秘密,他也有秘密,但是他相信她有本事。
趙清漪說:“我隻是覺得那孩子什麼機會都沒有,皇上也隻這麼一個兒子,若出什麼……他一定受不了。”
徐昀說:“你對趙曉趙正尚且保留,你這麼關心皇上的兒子乾什麼?”
趙清漪說:“這不一樣,趙曉趙正是他們自己的選擇,而皇長子這麼小,他沒有做什麼不妥之事。明明舉手之勞,怎麼能見死不救?”
徐昀不禁嗬嗬,說:“他是皇後的兒子,也虧得近來皇後為皇長子和後宮之事憂心,無暇來管你,不然有你受的。”
趙清漪說:“皇後怎麼對我也不關皇長子的事。”
徐昀一雙寒亮的眼睛盯著她,趙清漪道:“你看我乾什麼?”
“過來。”
趙清漪嗬嗬:“又這種態度,你叫我過去我就過去?”她又不是他女兒。
“過來,不要讓我再重複。”
趙清漪還是沒有骨氣地過去了,徐昀一把摟進了懷裡,還在哺乳期的妻子身材很豐滿。
“夫人,這該收斂鋒芒還是要收斂的,不然,會累及家人的。”
“偷偷救救他,我們不出麵也可以。”
徐昀不禁有三分無奈,但也是他一直以來表現得太食草性了,她沒有往彆的方向上想。
“子淨,這世間能人輩出,也不要小看彆人。皇長子本有早夭之相,不但太醫們知道,隻怕皇上心底也有三分明了。若突然接觸過我們,他就好了,不是太奇怪了嗎?這對我們來說不是功勞福氣,這是禍事。這天下還是皇上的,這樣的天佑福氣,現在我們不該有。你明白了嗎?”
趙清漪說:“沒有那麼嚴重吧?”
徐昀眯了眯眼睛,沉默了一會兒,輕聲說:“涉及皇嗣沒有小事。你當初鋒芒畢露是為求一線生機,現在欣欣向榮,則要懂得守拙。你不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你有我,有孩子。我們才是你最重要的人,不要為了彆人置我們的家於危險之中。”
趙清漪三觀是正,但還到達不了舍己為人的地步,點了點頭,說:“隻是覺得皇上太……可憐了。”
徐昀道:“他君臨天下、後宮三千有什麼可憐的?”
趙清漪竟然反駁不了,莞爾:“他不可憐,你可憐,唉,你是不是特眼饞皇上後宮三千?”
徐昀笑道:“我眼饞又怎樣,也不見你給我納過一房,彆說三千了。”
徐昀動手解開發她的衣襟,黑綢繡著黃色芍藥的肚兜包裹著豐滿白皙的身體,他不禁熱血上湧貼上去。
他掀起她的裙擺靠近,趙清漪目光似泛著動人的水光,嬌媚中帶著一絲無辜,他從她頸窩抬起頭,微微一笑。
……
趙清漪隻能低調帶娃,告訴自己不是救世主。
帶娃之外,最多她會幫徐昀審核一下各地報上來的皂稅,以防有人少報貪墨。
一直到八月初,那奶娃子才五個月大,她又被診出有孕,她好生尷尬。
原主生過三個孩子那畢竟不是她親身經曆的,前兩世穿越是現代,隻生一個孩子。
現在這麼快再懷孕,她懷的是這個身體所生的第五個孩子了,感覺像是母豬一樣。
到九月天氣轉涼,宮中皇長子一次風寒,就一直纏綿病榻,太醫們會診也是治不好,皇帝皇後為了這個獨苗兒子操碎了心。
一吊到十月底,皇長子終於還是去了,宮中上下籠罩著哀傷。
皇帝下令天下三個月不得飲宴嫁娶,是以就算到了年底,各地年度皂稅運進京來,平白比往年多了一項多達兩百多萬兩的收入,而且各項賬目十分清晰。皇帝也沒有心情嘉獎徐昀。
趙清漪都覺得小狼狗委屈,本來他堂堂世子不用來做種苦差事,第一年就出這種成果十分不容易,怎麼也要勉勵幾句。
徐昀卻覺得能活過今年就是勝利了,他改了英才早逝之命了。
這個年因為皇長子的去逝過得十分冷清,轉眼抵達二月,卻是皇後在春季的一場風寒中病倒。
二月十六日,皇後召趙清漪進宮,趙清漪都七個多月的身孕了,隻好由徐昀、李王妃陪著,小心翼翼地乘轎進宮。
到了皇後所住的凝和殿,皇後身邊的女史卻說皇後隻想見趙清漪一人,趙清漪不禁心下不安。
她想這時候她是不是應該肚子痛不去,但是在兩個嬤嬤犀利的目光下,她怕弄巧成拙。
進入內殿,繞過屏風,就見一個清瘦的貴婦椅在榻上,她也是三十上下的人,卻顯得像四十歲的人。
“參見皇後娘娘。”
周皇後抬眼看得趙清漪穿著一身淡青色的襖裙,秀發輕挽,看著像才二十四五歲,她不禁歎了口氣。
“平身吧。賜座。”
周皇後咳了兩聲,讓人再給她墊了兩個墊子,周皇後說:“世子妃,你知道本宮今日傳你進宮是為了什麼嗎?”
“臣婦不知。”
周皇後道:“你怕本宮?”
趙清漪道:“臣婦不是怕,而是敬。”
“你說本宮這一病,還能好嗎?”
“皇後娘娘吉人自有天相。”
周皇後歎道:“當年本宮一見你就覺得你是個有福的,本宮也覺甚是投緣。”
趙清漪沒有答話,少說少錯,周皇後覺得氣氛有些尷尬冷清,但也不以為意,忽又說:“世子妃,要說起來你有今天,也是皇上和本宮提攜於你,你可記在心上?”
趙清漪道:“是以我也是儘力為皇上做事。”
周皇後目光閃過一道冷光,麵上卻不顯,說:“本宮相信你是個忠心的。”
趙清漪沉默不語,周皇後道:“你願不願意救本宮?”
趙清漪不禁一驚:“皇後娘娘,臣婦不通醫理,還是太醫們為娘娘小心調養才是。”趙清漪暗驚,她聽了徐昀的話,從不顯山露水自己有什麼續命藥,皇後怎麼會這麼問。
忽然,周皇後身邊的一個有一雙散著精光的眼睛的嬤嬤說:“世子妃,奴婢為娘娘到白雲寺請了一尊觀音來,聽說隻要有福氣的人誠心在觀音像前許願就能實現願望。”
趙清漪道:“這位嬤嬤,為何跟我講這個?我並不信佛,做人與其求神拜佛,不如靠自己。我相信人間有正道,百邪不相侵。”
那嬤嬤道:“舉頭三尺有神明,世子妃不可褻瀆了佛主。”
趙清漪歎道:“不信就是不信,想必我不信,福也薄吧。”
那嬤嬤不禁一怔,周皇後也忍不住咳了起來。
那嬤嬤道:“那為了皇後娘娘,誠心一求,又有何妨?”
趙清漪說:“這個我不懂的。”
那嬤嬤道:“你隻需跪在觀音像前誠心祈求,若是皇後娘娘能康複,你願減壽二十年,觀音菩薩看到你的誠心,就會保佑娘娘的。”
趙清漪雖然不知這是什麼迷信,但她也不是虛偽之人,也怕他們再強加。
趙清漪說:“可我還沒有活夠呀,我不想減壽。不如你自己求吧,你本來就信佛,菩薩怕是更喜歡你。”
周皇後不禁重重咳了起來,那嬤嬤臉色氣得鐵青,罵道:“放肆!你敢對皇後娘娘不敬!”
趙清漪感覺他們陰森恐怖,就叫了起來:“昕初!救命呀!昕初,救我!”
周皇後和她身邊的人萬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情況,徐昀和李王妃本就在凝和殿下相候,一聽到這個驚叫聲,忙顧不得其它了,推開宮女太監闖進了凝和殿。
“世子,這是皇後娘娘寢殿,你敢冒犯?”女官攔住了他。
趙清漪聽到他闖進來的腳步聲,也就不顧一切往外衝,他們是宗室,若是沒有律法可尋的不赦大罪或者惹了皇帝的猜疑,一般是不會治罪的。
徐昀看到趙清漪跑出來才稍安心:“子淨!”
趙清漪撲進了徐昀懷裡,拿出戲骨演技,一邊搖著頭,迎風落著淚,像一朵楚楚可憐、受儘委屈的小白花。
“我不要死!我不要減壽!”她梨花帶雨地說。
徐昀也不知是怎麼回事,說:“好好好,子淨,你告訴我,你有沒有事?”
趙清漪兩眼一翻,暈了過去。皇後看到她這個樣子,一陣氣鬱,更嚴重的咳了起來。
徐昀忙抱了妻子離開凝和殿,來不及和皇後告彆,此時皇後也不能無端阻止,她敢欺負表麵上的弱者趙清漪,但是麵對徐昀和李王妃卻是不敢無理專/權。
周皇後滿眼的絕望襲來,頹然躺在榻上。
“乾娘,現在我是沒有活路了嗎?”
那張嬤嬤說:“實是那世子妃與娘娘命數相衝,她的出現導致紫氣西移,她若不願還你命數,隻有殺了她才能破解。”
周皇後歎道:“我這身體,哪還有力氣做這個?”
張嬤嬤道:“等那人一死,皇後娘娘的身體就可好轉,皇後娘娘不可放棄呀!”
周皇後不禁又燃起希望。這個秘密藏在心底十幾了,若不是現在她病重她是不會請乾娘進宮來的。
可她不想死呀。
她在閨中時便不想落於人,向往走向萬人景仰的地位,可是周家在她祖父病重後,已顯頹勢。
那時,相國寺的無因大師給小時候的表妹夏家大小姐一句批命說她有鳳命,當時知道的人不多,卻也讓她心中十分嫉妒。
她得到表妹的生辰八字,乾娘說可以擺一個奪運大陣,四年後,果然在表妹出嫁前一個月暴/斃,而她當時與太子兩心相交,從太子良娣晉為太子妃。
表妹的未婚夫正是徐昀。
周皇後謹言慎行多年,她也沒有根據說徐昀會造反,太子和這位堂弟的感情也頗好,她以為一切都已改變。
但是她唯一的兒子病重,藥石罔效,請來乾娘張道婆時,兒子已氣絕。張道婆一算,說是妖星入世,亂了她的命盤,隻有奪回妖星吸走的氣數,她才能活。
沒有想到趙清漪並不好對付。
周皇後道:“乾娘,現在隻有你能幫我了。”
張道婆有皇後給的令牌,當天就出了宮去活動了。
……
趙清漪回到王府就沒有裝暈了,拉了徐昀的手說了進去見皇後發生的事。
“你也彆笑我多心,我反正和皇後是氣場不太和。就是不知會不會給府裡帶來麻煩。”
徐昀蹙了蹙眉,說:“難道皇後她真相信你這樣祈福她就能病情好轉?”
趙清漪說:“你彆嚇我,如果是這樣,這世上豈不是有巫蠱之術?這可是會興大獄的。”
徐昀目光閃過一道奇光,心想自己的經曆,他對一些未知東西還是有所敬畏,而他也知道妻子是個有秘密的人。
“子淨,你……相信巫蠱之術嗎?”
趙清漪暗想:不要吧,她穿的隻是一個架空朝代好不好,她隻是一個狀元的下堂婦,不要這麼複雜。
趙清漪說:“我不知道,我並不懂這個。大約她是迷信才死馬當活馬醫。”
“也許這世上真的有巫蠱之術呢?”
“那麼皇後想要我做那些就真的是為了活命?那我不做,她肯定不會放過我。但是現在根本無法求證巫蠱之事。”
“交給我吧,你好生養胎。”
徐昀還是去和英親王父子密謀,英親王前半身一輩子謹守本份,雖然有些荒誕的事跡,在兄長前也知道守拙,實則是個極聰明的人物。
“巫蠱?”英親王蹙了蹙眉,“昀兒,這個可不能輕易提的。皇後已然病重,如果此時我們節外生枝,自己也身陷是非中心。”
“如果她還不死心要向子淨出手怎麼辦?如果真的會出事怎麼辦?”
“這種事沒根沒據的,也許隻是皇後聽信讒言才有一時糊塗之舉,況且君臣有彆,這事我們也追究不出什麼來。”
徐昀緊握著拳頭,忽說:“爹,不是沒有根據的。”
“那你告訴我根據在哪兒?拿出來呈到皇上麵前去。”
徐昀抿著嘴半晌,才低聲說:“不能呈到皇上麵前去。”
“所以,少胡說八道。”
“爹,那我和你說一件事,你若不想我們英親王府斷子絕嗣,連母妃都不能說。”
“你這個不孝子,是不是又闖禍了?”
徐昀原本是決定一輩子誰也不說的,他隻是非常納悶,怎麼會有這樣的事發生。
徐昀將自己重生的事簡要告訴了英親王,英親王目瞪口呆,根本就無法相信這種離奇的事。
“更離奇的事都發生了,世上存在巫蠱也不是不可能。”
英親王還是不相信,罵道:“你是自己中邪,胡說八道了吧!世間焉能有此怪事?”
徐昀道:“現在是二月……二月二十七,寧王就要病逝了,父王何不等著看看對不對。”
寧王也是英親王的叔叔,上皇登基前,也有人說國賴長君,要迎寧王登基,但後來還是太皇太後有手腕,從中平衡各家關係,又有當時的李相反對兄終弟及,才有小皇帝登基,太後垂簾聽政之事。
第一代永王也是英親王的叔叔,不過當時的永王自知不是當時的寧王的對手,支持了太皇太後所出的太上皇登位,後來一門榮寵,能襲三代親王爵,現在在宗室和朝堂權力都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