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醬菜和鹵味也是一絕。追究其原因,竟然是趙清漪貪戀美食,孩子們正長身體,學習勞累容易餓,教了在家當主婦的嫂子和老娘好些方法,天天弄好吃的。
自己在趙家教書還能吃豐盛午飯和點心,在禮衙門卻是沒有,除非下衙,所以還是教書輕鬆。
唉,晚上想吃酸菜魚,想吃老湯底的火鍋,或者佛跳牆也行。
……
“這糕點真是稀奇,怎麼做出來的,又香又甜又綿,上頭這水果也好吃……”李王妃正用奇怪的叉子吃著一塊蛋糕。
英親王說:“是他們家婆婆媳婦整天沒事做,就帶著廚娘研究這些了。這糕點要是那婦人做,比這個還好吃些,不過她忙著寫書。”
李王妃道:“老爺,你說過要釜底抽薪的,現在到底如何了,抓住人家把柄了沒有?或者讓人家另配良人,昀兒也就死心了。不然,他是個認死理的性子。”
英親王說:“我才剛去,哪那麼容易?那婦人道行高著呢!”
李王妃說:“要不,能不能將人送走?”
“你兒子惦念一輩子怎麼辦?人家靠著太子,是你想送就送的?”
“這都怪我,當初怎麼就招人進來一見,這不又見著了太子,明霞也常往來,昀兒這就放不下了。”
“昀兒怎麼樣了?”
“天天念經,能怎麼樣?都開始茹素了。”
第二天,英親王又去徐昀的禪房拍打了兒子一通,徐昀道:“父王見了我煩心,那我去相國寺剃度出家去。”
“你這個不孝子!”英親王將兒子按在地上打屁股,小時有多寵,現在就打多痛。人前風雅雍容的英親王,教訓兒子就忍不住關起門來親自出手。
“父王啊……”
英親王也頹然坐在地上,無奈地嚎了幾聲,徐昀才揉著屁股爬起來。
“父王,你隻依兒子這一回,以後兒子都孝順您。”
……
英親王教到臘月十四,禮部實在事多,就以兒子病重為由告假,趙懷方是不疑有他,還贈了買藥銀子。
趙懷方自己頂上隻教他們讀通經典是行的,趙清漪也能教兩節課。
臘月二十,徐昀親自托了個假名來求見趙清漪,她可不想聲張此事,便和他出門去說。
她以為事情已經過去了,畢竟一個多月了,他沒了下文。
聽說他已經稟明父母,趙清漪差點暈倒,說:“這……這叫我再如何見人?”以前和英親王府關係好,現在豈不要相看兩厭。
徐昀說:“你且放心,天塌下來,由我頂著。”
“等等!”她擺出手,“我思維被你帶著走了。首先得弄清楚,我跟你根本沒有什麼,為什麼弄得好像有什麼似的?我說了我不適合你呀。”
“你不用想你適不適合我,我適合你就好了!”
“男女之間,當然是彼此適合,哪有你這種說法?”
“子淨,我覺得我適合你,你也適合我。我喜歡你,你也會喜歡我的。我們可以一起過想過的日子,你要施展才學,一定要有一個立足點,不然你畢竟是女子,你會身不由己。我欣賞你,你也能是我的賢內助。所以,咱們合則兩利。”
趙清漪轉過身,說:“因為利益而在一起嗎?”她的任務畢竟不是造反,她拖家帶口的,家人全是普通人,依附於她,家人現在過習慣了安穩富足的日子,她此時去做那亡命之徒也太晚了一點。
徐昀說:“不是為因利益在一起,而是在一起必然有共同利益,我們有同一個家呀。”
……
在趙清漪自己也有些胡裡胡塗的時候,正式迎來了除夕和新年。
大年初一,今上因身體原因退位,太子登基,改年號為“景元”,是為景元元年。
普天同慶,大赦天下,並且聖旨言明要在景元元年開恩科取士。而鄉試在二月初舉行,會試則延到四月,以方便大多數當科舉子趕來會試,天下士子人人振奮。
唯一不高興的就是沈俊,他要提前一年搬離狀元府。他現在還沒有彆的職務,沒有定下官邸,去試探老丈人,老丈人也沒有給他開門路。
王尚書為官老奸巨猾,知道徐晟要保趙氏,心中是十分忌憚,徐晟是儲君時他們就達成了默契,他不再追著趙氏不放,而徐晟也不提此事。
王尚書也猜到趙清漪為徐晟辦廠的事,但他不知道方子是她獻的,王尚書看到的不過是這女子確有實乾之才。
那麼,對徐晟有這樣大用的人,他就更不能動,除非神不知鬼不覺。
最讓他生氣的是女婿的笑話,可女兒到底不能跟著女婿流落街頭,他還是運作了一番,想讓他去富庶州府去當知府。這事還是被徐晟知道了,說沈俊人品有瑕,未見知錯就改,為任一方怕給百姓帶去禍患。
讓他當了鴻臚寺的一名主薄,在本朝還是六品,沒有升職,而鴻臚寺也不是油水多的衙門,最重要的是,他區區一名主薄,沒有官邸,也不能帶一大家子住衙門去。
所以,必須要找房子了,沈俊派沈忠在東京城中找價錢合適、且又擠得下這麼多人的宅院,也真是巧了,沈忠找的宅院與趙家隔了一條小巷子。
原來也是一個京中的小官一家住那,現在那小官外放,隻怕要在地方爬十幾年,急著甩賣才便宜一些。
於是,沈家一大家子在二月下午,士子們剛剛考了鄉試放榜時,舉家搬進了那座屋子。
今天英親王又來上課,順便贈吃,還有順便看趙清漪寫的《國富論》的稿子,他覺得她寫的這部書學問相當的深。但她隻有初稿,是不外借的,他隻有頂著先生的晃子過來了。
趙清漪雖覺這西席私事太多,時常請假,但這個西席的格局非常高,又極是聰明,不見尋常書生的迂腐,讓趙清漪也不得不禮遇。
這樣的先生可是難求,趙懷方看趙清漪都對他沒話說,也相信張大人的高徒是真才實學。
問清哪得清如許,唯有源頭活水來,趙清漪覺得自己的學問不算低,但是很多對於古代的社會上至貴族官僚,下至民間百態,還是有所不如這個先生的。
孩子們多一個好老師,學到得就更多。
而趙清漪和他討論國富論的稿子,也修改了許多她在後世對於古代的一種推測性的描述,而又引入了聽他說起的很多本朝的例子。
其實趙懷方看過她的稿子,給她的啟發遠不如許先生。
趙清漪想象成這就是有名師的舉人和普通秀才的區彆。
至於沈俊那人,那是開了掛似的,另當彆論。
孩子們又輪到自習課,而趙清漪、英親王、趙懷方三人在院角亭子裡吃點心討論。
忽見趙王氏風風火火過來,說:“公公,小姑,不好啦!你們知道旁邊那院子新搬進來的是誰嗎?”
得知沈俊搬到了隔壁,趙清漪也暗道冤家路窄。
當晚,趙李氏還提議搬家,他們手中有萬把兩的銀子,也能在東京彆處置一處不錯的宅院了。
趙懷方否決:“我們問心無愧,哪有我們躲著他們的道理!”
趙清漪暗想:他們真住這麼近也好,係統說萬一那沈俊的十六個兒子,哪一個比趙純強,那她的任務就有礙了。
她得看著點,可憐呀,她隻有一個兒子趙純,他要以一敵十六,古代人為什麼都要拚兒子呀。
這天徐昀也得知此事,上午又來找趙清漪,府中人不知他是世子,隻當他是普通的有錢人家的公子,而趙清漪會搭理他。
下人直接帶人來進東院,特來研究趙清漪那本巨著的英親王正和趙懷方一起在亭子裡討論,趙懷方雖靈性不足,但是在基層民間的一些閱曆卻比英親王要強多了。兩人倒都覺得對方的意見有價值,能看到自己看不到的東西。
趙家院子不大,徐昀進來,正麵看到了趙懷方,走過來見禮。趙懷方雖然懷疑過這個第三次上門來的人,但是趙清漪說他是肥皂廠的一個大客戶,是個家財萬貫的富商。
“趙伯父。”徐昀抱了抱拳。
“徐公子不必多禮,現在小女正在授課,大約還有一盞茶功夫下課,徐公子不如坐下喝杯茶。”
英親王一聽兒子的聲音,就呆了。
趙懷方道:“這位是徐昕初徐公子,這位是許先生,才學很是了得。”
徐昀看向他,正要問禮,但看他的後腦勺,但是這樣也足夠他訝異了。
英親王深吸一口氣,轉過頭來,微微道:“徐昕初公子是吧,在下許弘。”
徐昀目瞪口呆,半晌回神,抱了抱拳,說:“失敬了,許先生。”
趙懷方見有男人來找女兒,還怕許先生誤會,於是介紹說:“小女在外還有點生意,這位徐公子也是跑商的,剛好有生意上的往來。”
父子倆大眼瞪小眼,徐昀忽說:“今日見到許先生這樣的‘大才子’,三生有幸,不如許先生幫我看看,像我也打算讀書,有沒有可能考個功名?”
英親王道:“閣下你儀表堂堂,衣飾不凡,出身富貴之家,怕是也不用考功名吧?”
徐昀微微一笑,忽問道:“趙伯父,許先生才學真那麼了得嗎?他是幾時來府上的?”
趙懷方撫須道:“許先生乃是原張謙大人門下高足,崇德二十七年舉人,才學我是遠遠不如,便是小女也是對先生推崇有加。許先生是去年十一月二十六來寒舍屈就,家中幾個孩子多賴先生細心教導……”
徐昀眯著眼眯,嘴角一抹諷笑:“我竟然還不知道。許先生,你這樣,忙得過來嗎?”
“徐昕初公子費心了,許某還能勉力支撐。”
下人新上了點心雙皮奶,趙懷方也請他們用,英親王沒有客氣,徐昀捧起碗也覺奶香四溢。
而孩子們也下課吃點心了,趙清漪才從二樓教室下來。
看了徐昀,也是一臉的尷尬,他現在是學會上門來了。
她也不知道是該接受還是拒絕。
英親王道:“小姐,剛巧這位徐公子來訪,難得今日熱鬨,不如一起坐坐吧。”
然後弄得大眼瞪小眼,英親王道:“春光正好,又見徐公子如此人物,不如各填詞一首,也附庸一下風雅如何?”
趙懷方笑道:“好得很!說來可笑,在下在東京也識不得幾個友人,當初在江南,縣官也常邀我去赴個文會,還能填詞做樂。現今是生疏了。”
英親王笑道:“東家何必過謙呢!”
趙懷方讓人備了筆墨來,不禁感歎:“東京什麼都好,隻是這城中過於繁華,倒少了景致,鄙舍寒陋,倒不知以什麼為題好。”
“便以春為題,與春有關皆可。”
趙清漪不知為何心虛,腦子裡皆是空空,待道趙懷方和英親王先填寫出一首詩,輪到她時,她還有些發愣。
徐昀也在她身旁提筆,看她一眼,甜蜜在心中。
他們一同在桌上對著寫好詞後,四人再一同看。
但見趙懷方作:
功名利祿幾時休?思無痕,水自流,徒恨韶華,隻影為何憂?且笑我輩皆癡兒,縱使春在,知與誰求?
來年深山牧青牛,把長簫,執念丟,竹影斜窗,星月沉濁酒。都說老莊出塵世,率性而悟,管它確謬!
英親王作:
花開花落春難駐,一刻千金。一刻千金,壯歲方知惜寸陰。少年不識愁滋味,一任玩心。一任玩心,了卻韶華白發侵。
徐昀作:
水岸萋萋碧草,人間彆是春寒,辛夷飛墮似當年。這般煙雨色,相對已忘言。
忍見雙雙燕子,依依掠過江南。落花風起漸闌珊。一彎清瘦月,幾點舊青山。
趙清漪作:
微雨輕煙殘夢,小樓古卷香茗。回頭簾下草青青,斯文半掩,煮酒踏歌行。誌遠恰如雲淡,心高正似風輕。逍遙何必博微名?三千詩句,指上與君聽。
(注:詩詞來自網絡,非作者原創)
四人一看,談及幾首詞的妙處,詞又透出填詞人身份和個性。
四人都覺意趣,要品個高下,以投票決定。
竟是趙氏父女投給了英親王,而英親王投給了“東家”,徐昀投給了趙懷方。英親王看了兒子一眼,像是能看穿他,徐昀窘迫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