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鶴親自踢了一腳,出了大牢還是覺得氣還沒消。
宗瑒看她氣得有些鼓的側臉,伸手在她掌心寫道:“本就不該來。”
這牢裡什麼人都有,魚龍混雜,這樣的人,並不奇怪。
聞鶴伸手將宗瑒的指尖推開,沒有理他,自顧自爬上馬車,沉默地在馬車之中悶坐了許久。
半晌,她見外邊許久都沒有動靜,掀開馬車側邊上的簾子,朝外探頭說道:“並不是生你的氣。”
“我隻是氣我自己,怎就親自來了這牢中,讓他被岑雍扒皮削骨了才好呢。”聞鶴越想越氣,口不擇言起來。
宗瑒心想岑雍審問犯人的方法可比扒皮削骨要險惡多了,他側過臉看著聞鶴氣鼓鼓的臉頰,麵色平靜。
他伸手,往聞鶴嘴裡塞了一顆糖,然後替她將馬車的紗簾放下。
聞鶴叼著糖,心想這事兒是一顆糖能夠解決的嗎。
她感受到桂花的甜蜜滋味在舌尖化開,滋味甚好
算了……一顆糖那還真能解決,聞鶴想道。
宗瑒看著聞鶴走進了蝶宮之中,方才領著自己的一隊護衛離開。
那年輕校尉名喚連青,跟在宗瑒身邊多年,當然知道現在自家小將軍的情緒並不大好。
連青跟在他身側,開口問道:“宗小將軍,您是否還因方才牢中之事生氣?”
他這話音未落,宗瑒就已拋了一個紙條在他手上。
連青展開紙條,隻見上麵寥寥二字——“去查”。
去查什麼?
當然就是在獄中辱罵聞鶴那人的身世背景了。
——
連青辦事的效率很快,暗中查訪多日,便已查清那日獄中男子的來曆。
“此人名喚王興,是京畿城西側遠近有名的惡霸,自小習武,平時欺淩弱小的事沒少做。”連青翻看著王興的資料,一板一眼說道。
宗瑒在鎮國公府內的案幾後,抬眸看了一眼連青,看他一臉欲言又止的樣子,知道他還沒說完。
“這人早前也犯了些事兒……”連青正色說道,“他酒後打死了自己的妻子,但家中頗有錢財,上下打點之後倒也沒受什麼重罰。”
宗瑒長眉一挑,示意連青繼續說下去。
“這人橫行作惡慣了,自打死原配妻子之後,也沒彆的女子敢嫁給他,到現在也還是孤家寡人一個。”連青嘖嘖感歎,果然能說出這般惡毒話語的人,果然也不是什麼好人。
宗瑒點頭,表示大致了解了。
“那麼,小將軍想要如何?”連青問道,其實他已經大致猜出宗瑒的意圖了。
若真想保住諸葛屏,就必須要找一個替罪羊來,這幾日宗瑒一直在調查牢中之人背景,試圖找出一個適合的替罪者來。
這還在尋找中呢,沒想到這王興就自己撞上來了。
宗瑒朝連青拋出一張紙,上麵隻簡練地寫了三字:“就他了。”
此言一出,手底下的人馬上行動起來。
栽贓王興並不難,難的是要如何讓岑雍也打心眼裡也相信王興也是凶手,畢竟此案並不是他們鎮國公府隻手遮天的。
宗瑒早已察覺到岑雍開始懷疑有人暗中阻止查明刺客身份。
他要做的,就是讓岑雍完全相信,王興也是凶手。
幾日後,岑雍在大牢之外焦躁地走來走去,皇帝已經多次詢問過他,向他了解刺殺一案的進展。
但現在他幾乎連一絲線索都沒有找到,那弓箭上沒有任何徽記,聞鶴也是一問三不知。
倒是那日,牢中王興的古怪舉動引起了他的好奇。
一般百姓……不會對皇家之人懷有如此大的惡意吧……
嘖,若是真找不出來誰是真的刺客,那就把他推出去算了,反正這事兒一直拖著也不是個辦法。
總不能讓外麵看他錦衣署辦案不力的笑話吧。
岑雍這麼想著,被他派出去尋找那弓箭來源的暗衛已經回來了。
一道黑色的影子落在他身側,機械冷漠的聲音響起:“指揮使,那羽箭的來源找到了。”
“這羽箭到底是從哪來的?”岑雍把玩著這隻光潔的羽箭,上麵沒有任何標記,隻能通過材料來尋找線索。
“羽箭末端是用白鴞尾羽裝飾,白鴞極度罕見,這幾日屬下在京畿城附近尋找關於白鴞的線索,城外有家獵戶言說自己曾經抓到過一隻白鴞,賣給了京畿城中一位有錢人。”暗衛詳細地說道。
“這有錢人是誰?”岑雍雙眼放光,他嗅到了線索的味道。
“叫王興……”暗衛一拱手,低聲說道。
“王興?”岑雍摸了一下下巴,沒想到真的可能是他?
他皺眉思考,覺得事情不可能這麼巧,直接收起軟鞭,走出大牢,翻身上馬道:“現在立刻隨我去王興京畿城中的宅子。”
錦衣署一行人從牢中出發,以極快地速度往王興的宅院而去。
岑雍明白,他的速度要快,才能夠找到關鍵的證據,若是消息傳開,恐怕會有人從中作梗。
以他的直覺,已經發現了有人在阻止他們找出真正的刺客,隻是不知是誰而已。
岑雍來到王興裝修得如暴發戶一般的宅院麵前,冷哼一聲,飛速從馬上跳下,一腳踹開了王興的宅院大門。
此時,直直對著正門口的堂屋上,正掛著一弓一箭,箭尾處的白鴞翎羽白得亮眼。
與弓箭同時映入岑雍眼簾的,還有一位驚慌失措的家仆,他此時正站在堂屋的椅子上,試圖將掛在堂屋上的弓箭摘下來,毀滅證據。
岑雍身後的侍衛衝上前去,一腳將這位家仆的腿踢折,將他拖到岑雍的麵前來。
“說說……你說誰派來的?”岑雍一手捏起家仆的臉頰,語氣陰森,“你這樣子,看起來不是王興家中仆人吧?”
岑雍的直覺很準,他認定就是有人在暗中阻撓他查明刺客身份,他定要順著這家仆找尋出線索。
家仆瞪大眼睛,惡狠狠地朝岑雍啐了一口:“呸!狗皇帝的走狗。”
岑雍笑了起來,露出尖利的虎牙:“敗犬之言罷了。”
他看著這家仆瞪著他,忽然明亮的眼睛忽然失去了光彩,黯淡下來,被他緊緊攥著的身體也冷了下去。
家仆的嘴角溢出暗色的鮮血,明顯就是服毒自儘了。
“死了?”岑雍挑眉,這事倒是在他的意料之中,“死了就搜身,把肚子也給我翻開看看,看看他到底是誰的人。”
錦衣署侍衛搜遍了這家仆全身,也沒有找出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不過以岑雍的狠辣性子,當然是直接命人刨開了他的肚子,侍衛捂著鼻子切開胃部查看。
除了毒藥之外,隻見胃裡是京畿城西側有名的餐館裡的招牌菜。
想必是他知道今日來王興家中取箭,凶多吉少,所以臨行之前吃了頓好的。
岑雍伸手往那家仆鮮血淋漓的屍體身上拋了一塊白布,冷笑摔門而出,改道往京畿城西側的那家著名餐館奔去。
驚恐的掌櫃縮在案台背後,看著如煞神一般的岑雍,哆哆嗦嗦地將算盤、銀子、銅板、銀票等物推到了岑雍麵前。
“岑……岑指揮使……今日收的銀子,可都在這裡了呐,您瞧瞧,有沒有您想要的?”他恨不得把這些錢全部塞給岑雍,保自己一條小命。
岑雍修長的手指拈起一塊光滑的碎銀,冷哼出聲。
藏得再深,還不是被他找到了?
隻見那碎銀的底部,上麵印刻著的名字,正是主管京畿城中日常審訊事務的刑部侍郎張鬆之名。
“張鬆?他和王興有什麼關係?”岑雍皺眉,命人前去調查,“去查,張鬆和王興是否曾經認識,張鬆為何會幫助王興?”
按岑雍的推測,若王興真有意刺殺皇上,以他這般胸無大誌的民間惡霸,必定是有人在他背後授意,他抓到王興還不夠,還要將王興身後的人也揪出來不可。
“刑部侍郎張鬆,幾年前曾斷過一樁案,與王興有關。”不多時,錦衣署侍衛便看著卷宗說道,“王興酒後毆打妻子致死,按律當處極刑,但王興賄賂張鬆,因此王興脫了罪責。”
這等罔顧法律的**之事並不罕見,張鬆恐怕不是第一次坐了,岑雍亦是了解。
他將那印著張鬆的碎銀納入懷中,大致按自己的推斷,將刺殺皇帝這件事理出了一條線索。
張鬆作為刑部侍郎,想要掩蓋王興的刺客身份,故意隱瞞線索和真凶身份,也很容易。
“去通知鎮國公府,說刺客身份大致已經確定,讓他們過來牢□□同審問。”岑雍命人去將張鬆抓捕。
他則上馬奔回牢中,胸有成竹,誌得意滿:“若無意外,今日便可將真正刺客找出。”
刺殺皇帝的真正凶手,終究還是讓他錦衣署獨自找了出來,他且看看鎮國公府如何在他麵前耀武揚威。
岑雍大踏步走入牢中,揮手將軟鞭一卷,指向王興道:“去,把他給我拖出來。”
與此同時,宗老將軍與宗瑒已接到岑雍的消息,亦來到了牢中。
宗瑒垂眸,摸著自己腰間的暗金色長刀,看著岑雍眉飛色舞的臉,知道他的布置已經成功將他帶入了套中,岑雍已經完全相信了王興是真正的刺客。
岑雍此人最是剛愎自用,但凡是他認定的事,他眼中就不會有其他的答案。
如果王興和張鬆本人否認,那麼岑雍也會有辦法讓他們親口認罪。
畢竟若是落到岑雍手上,有的時候,死了都比活著來得更好。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