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第 166 章(2 / 2)

一顆核桃悠悠滾到他的腳邊,被他一腳踢開了,滾進了床底。

……

……

翌日,尚未到開堂的時辰,雙安州衙門已經裡三層外三層圍滿了人。

不單單是齊家堂的族人關注審訊,城裡包家的,

南安城陳家、沈家的,都有人前來圍看。

今日的審訊結果,關乎到雙安州日後的走向,也關乎到各個姓氏家族的存亡絕續。

齊氏的年輕人們擠在最前麵,麵露怒色,目露紅光,仿佛一聲之下,就能在公堂上鬨起來。

時辰到,裴少淮上堂入座,一敲鎮木,喊道:“開堂!”

威武聲中,三十餘名白發蒼蒼的犯人被押上公堂,齊氏族人聲聲喊著“某某叔公世伯”,幾乎要衝破衙役防線,湧到公堂上來。

二十七公怒斥了一句:“回家撒泡尿照照自己幾斤幾兩,再來鬨事,都消停些。”

齊同知和齊氏族長坐在堂下,一起陪審。

齊族長與二十七公對視,眼神無聲交流著——事情已成,齊族長眼中慚色愈濃。

包班頭當堂稟報逮捕時的情況,又讀了供狀。

裴少淮嚴聲問堂下眾人:“方才所讀供狀,你們可認?”

堂下無聲,表示默許。

裴少淮又問:“你們可還有冤屈要伸?”

仍是無聲。

接下來隻看裴少淮如何宣判了,場下眾人神色各異。

“齊大人。”

“下官在。”齊同知起身作揖,對裴少淮的態度很是恭敬,還恰到好處地帶著些笑臉,與之前的態度截然相反。

裴少淮說道:“你來讀一讀大慶禁海令,再讀一讀大慶律如何宣判。”

“下官遵命。”

裴少淮如此安排,相當於問齊同知的宣判意見,齊同知原可以避重就輕,圓滑處置眾人的罪行,卻見他一副正義凜然、剛正不阿的模樣,誦道:“大慶立法,寸板片帆不許下海,船有雙桅者,當即嚴捕之,船上所載一律以番物論,正犯者俱發戍邊衛。若是船載違禁貨物下海,與番夷買賣,一律視為潛通海賊,同謀聚結,正犯處以極刑,全家發邊衛充軍。”

字字鏗鏗。

稟言道:“大人,下官以為,若要論處,還需再仔細搜查搜查船隻,看是否攜帶有違禁貨物,才能下定論。”

有沒有違禁貨物,這還不是看怎麼搜查。

處置“通奸者”可比處置“下海者”的功績大多了,齊同知這是暗示裴少淮可以再“加一加”功績。

他的話剛剛說完,堂外幾個破鞋狠狠扔了過來,正正打在齊同知的臉上,留了紅印又沾了泥巴,齊氏族人用閩語啐罵道:“狼心狗肺的玩意兒,往日的錢財全都喂到狗肚子去了。”

恨不得上去手撕了齊逸。

其他姓氏的百姓,見此亦覺得寒心。

齊同知擦了擦臉,又吐了吐沙子,掩下冷漠神情,再次帶笑向裴少淮稟道:“大人,大慶推行保甲,以城內街巷為準,十家編一牌,每甲管十戶……這保甲製,齊族長更是熟悉,下官以為由他來誦讀更合適。”

這是要小事化大,還有誅心。

十戶連保,敢有發現私自出海而不舉者,一家有犯,十家連坐。

齊族長臉色刷白,又驚又恨又慚,他上前跪下,聲淚俱下,說道:“知州大人,適而可止吧,若是不夠,便把我算進去也成。”

事情發展好似像脫韁的野馬,完全不受控製。

堂外更是亂聲陣陣起。

裴少淮一擊鎮木,陡然安靜下來,誰都看不出裴少淮是個什麼態度。

“捕快班頭。”

“卑職在。”

裴少淮問道:“船上可有兩桅?”

包班頭揣摩了好一會兒,應道:“船上有兩處斷杆,卑職不知

是不是帆桅。”他能幫齊家堂的,也隻就這些了。

“既是斷杆,便算不得兩桅。”裴少淮又問,“船上可有鐵器?”

包班頭聽後,當即知道自己剛剛答對了,又應道:“船上並無寸鐵。”

裴少淮這才擊打鎮木,依舊嚴聲,道:“事情了然,本官已經查明,想來九龍江水外推,漁民百姓江中捕魚,一個不慎漂到江口外,也是常見的事,實在不必小事化大,虛張聲勢。”他把事情簡單定義為漁船不小心漂流出海,而非私自出海行商。

又言:“齊家堂還是要注意一些,忠義孝悌,豈能讓一群老者上船出江捕魚,不成體統。”

堂內堂外眾人啞然,那種忽上忽下的心情,叫人一時說不出話來。

而且轉彎也太快了些,山路都沒這麼彎。

這位小大人這麼判案,就不怕被人彈劾嗎?

裴少淮端端官服,準備退堂,突然想起一件事,補充說道:“對了,把昨晚的酒菜錢交了,各戶各家再領人回去……一碼歸一碼,不能混為一談。”

眾人還未反應過來,裴少淮已經揮揮衣袖從側門離開了。

他沒有急著宣布開海,但依舊判了眾人無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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