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小舅,感覺如何?”言歸問道。
“一切無恙。”少津應道,隨後竟說了和言成一樣的話,笑道,“與子恒孰高孰低,還需看考官們的取舍。”
言歸轉過身,對裴少淮服氣道:“淮小舅果然料事如神。”
裴少淮道:“都且先歸府好生歇息罷,其他的杏榜之下再論。”
兩輛馬車分彆往裴府、徐府各去。
……
伯爵府中,裴少津歇息一日之後,身子困乏消去大半,忍不住去書房找兄長閒敘。
他先同大哥說了三場考試的考題,又說了自己的判斷,道:“不管是製藝還是策問,胡閣老皆是以‘忠’為論調。”
裴少淮頷首讚同。
胡閣老初任首輔,朝中地位未穩,河西一派死而不僵,如此時機之下,他自然求穩,遴選新臣時以忠良為先。
裴少淮猜測,胡閣老任會試主考官,不單單出題求穩,領十八房同考官閱卷時亦會仔細求穩,遂言道:“今年首輔任主考官,閱卷仔細公允,於你和子恒而言是件好事。”
胡閣老絕不會在此時為黨爭而取士。
少津聽了大哥的分析,心中更多了幾分把握,喜形於色,他接著說道:“若說出奇,第二場考了一篇賦,題目倒是有些奇怪。”
“是何題目?”
“作《登山求珠賦》。”
裴少淮了然,第二場多考詔誥表叛,卻多考了一道賦,此為第一怪;玉生於石,珠生於海,應是登山尋美玉,潛海采珍珠,題目卻是“登山求珠”,此為第二怪。
胡閣老求穩,豈會出這樣怪異的題目?
裴少淮猜得十之七八,道:“恐怕是皇上親自出的題目。”也頗符合皇上私下裡有些不羈的性子。
他問少津:“你是如何作答的?”
“登山求珠,宛如緣木求魚,既有悖常識,自然是實事求是去駁論。”少津應道。
裴少淮笑道:“那便穩妥了。”
皇帝出此題,是不想要諂媚附和、指鹿為馬之臣。
徐言成平日雖見解常常新奇,但裡子是個求實的,想來答此題時亦不會走偏。
……
剪剪東風疏疏雨,憑牆杏花密密開。
斜陽杏花風吹落,終於讓這春寒料峭裡多了幾分暖意。
裴少淮從宮裡出來,歸府時從深巷裡買得幾支開得正盛的杏花枝,叫長帆送到少津的院子去。卻臨時起了私心,自留了一支帶回院中,給了妻子。
翌日大早,一家人端坐在正堂裡,神色有些緊張,隻因今日貢院放杏榜。
少津雖比同齡人穩重許多,但人生大事麵前,終究是少年心境,在椅上坐不安穩,才落下半刻又起身往外張望幾眼。
等到案上茶盞中泛起漣漪,門外傳來急促的馬蹄聲,正堂裡所有人驀地都站了起來,同時往大門外望去,皆是期許之色。
能夠這麼早從貢院裡打聽到消息,少津的名次不會差。
一如三年前那般,張管事翻身下馬,顧不得係好馬匹,便大步流星往正堂走,精煉的一句話:“二少老爺也是會元!”
一個“也”字儘顯伯爵府這一輩的榮耀。
兄弟二人皆在杏花枝下登頂榜首,雖時隔三年,但場景何其相似。
裴少津喜極,最先朝兄長奔去,與兄長相擁在一起,即便很多人都曾說過他的學問足以爭奪杏榜榜首,但真正聽聞消息的時候,語氣中猶是不敢相信,道:“大哥,我真的得了會元?”
“是真的。”裴少淮亦是歡喜,仿佛比當年自己得了會元還要激動幾分。
他打趣少津道:“這下你可以安安心心準備大婚之事了。”吉日就定在殿試之後,少津屆時大小登科、雙喜臨門。
比原書中早了三年。
惹得少津臉上漲紅轉為了羞紅。
裴秉元見到一雙兒子如此爭氣長進,十分欣慰。
歡喜之餘,裴少淮問張管事:“子恒取第幾名?”
張管事應道:“徐家大少爺僅次於二少老爺,是杏榜第二名。”他主動接著說道,“楊府的大舅老爺得了第三名。”
都是意料之內的名次,裴家人又是一番歡喜。
等到裴府散了喜錢,歡慶了一番之後,街上也傳出了“五經魁”和“十八魁”的名單。所謂“五經魁”即是詩書禮易春秋五經的第一名,名列前五,“十八魁”即是十八房舉薦上去的第一名,名列前十八。
裴少淮在十八魁的名單中看到了裴少炆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