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第 140 章(2 / 2)

“是小南還是小風哭了?”楊時月問他。

見丈夫麵露難色,楊時月了然,微微往前探了探身子,看了一眼,告訴他:“蜜粉色繈褓裡的是小風,水紋色繈褓裡的是小南。”

所以,那扯著嗓子在哭的小娃娃是小風,出生時輸了半個時辰,但嗓門上贏了。

兩位姨母接回孩子,說道:“姑爺也見到了,少爺小姐出來得早,月份小身子輕,所以還請府上長輩這段時日且忍一忍,莫急著來抱孩子……洗三的習俗也請簡辦,不宜鋪張折騰。”

都是為了孩子好。

裴少淮恭恭敬敬鞠躬作揖,感激道:“辛苦兩位姨母了,伯爵府上下必定聽從安排。”

隨後,林氏、老太太等隻進來看看時月和孩子而已。

……

並非裴少淮的錯覺,今年的秋日確確實實比往年要冷,八月天裡愣讓人覺得要下雪。

為了保證屋裡溫而不燥,一晌午要換將近十趟湯壺子。

這樣異寒的天,哪裡敢在親朋好友麵前給小娃娃洗三。

禮卻未少。小南小風出生第三朝,楊府、徐府、陳府、喬府等都來了,慶賀裴少淮初為人父,也慶賀伯爵府新添長重孫子、長重孫女,一家人熱熱鬨鬨的。

皇帝知曉裴少淮得了一對兒女,特地讓六科給他放了半月的假,叫他留在家中好好照看妻兒。

至於小南小風的大名,按大慶習俗,理應在孩子三個月大時,由祖父輩來起名。裴少淮心算了一下,三個月後恰是父親回京考滿,正正好。起大名一事且這麼暫擱了。

精心照料一個多月後,小南小風終於長到七八斤重,結實了不少,皺巴巴的小臉也漸漸長開了,膚色白皙撲紅。

裴少淮每日從官衙回來,第一件事便是去看孩子。小孩子家還看不出什麼性子,唯一點,小風更活潑好動一些。

他幼時所睡那張紫檀木搖床被搬進屋裡,兩個娃娃橫排並齊躺在搖床上,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

裴少淮手掌輕撫搖床一處處光滑的木柄,想起他與搖床的過往幕幕,心想,這張搖床的意義在於一代代傳承一代代用。

……

九月,糧食才剛剛收儘,本是碧空萬裡送秋雁,卻成了寒色倍嚴小雪天。

細雪落在裴少淮肩上,並不成團,輕輕一抖即散。

裴少淮希望隻是今年異常而已,若是一連數年冬日早至,夏短冬長,則大慶要仔細提防著馬背上的北元人再次南侵。

他正打算往乾清宮去,與皇帝商議此事,結果遠遠見到蕭內官走過來。

房簷下,蕭內官一邊用拂塵彈去身上的落雪,一邊說道:“今年的天可忒不正經,才九月裡就下起了雪。”

“說的正是,這雪本該還要再晚兩個月的。”裴少淮應道,又問,“蕭內官冒雪過來一趟,可是陛下有何急事?”

“陛下宣裴大人到禦書房覲見。”

裴少淮想與皇帝談“雪”,不知皇帝想與他談些什麼。

皇帝與他談起了玉衝縣——父親首就職的地方,而後道:“六年兩任玉衝縣,修河救田種胡麻,南下太倉又六年……你父親十二年的仕途,為民所做的事,抵得過旁人數十載。”

裴少淮看到皇帝讚賞之餘,麵露惋惜之色,心中閃過一個念頭。

果然,皇帝接下來說道:“大慶需要更多如你父親一般的官員,歲末考滿之後,朕欲特詔裴知州歸京,往國子監教授監生曆事學問,寓學於行……伯淵,你以為如何?”

裴少淮心明,如非父親主動提及,皇帝日理萬機,豈會突然想起這一茬事、做這樣的安排?

“特詔”是給父親的榮寵。

不難想明白父親為何會做這樣的決定,裴少淮心緒複雜。

“父行在前,子隨其後,微臣日後亦願將所學所知,與天下同道者共商共享。”在裴少淮眼裡,父親不是為他讓路了,而是身先垂範,在往更遠的地方去走。

他尊重父親的選擇,他日,也願意如父親這樣選擇。

“善。”一事了,皇帝又問起另一事,他說道,“伯淵,近來朝堂上又起黨派流言,寒門清流結派,此事當真否?”

說的是“清流黨”。

此清流中,多屬農門、寒門子弟,他們不辭辛苦,一路科考,終得入朝為官的機會。

本是因“清流”而備受讚許的一群人,如今卻在朝中成了眾矢之的。無他,隻因清流之首徐知意隱隱有要入閣的苗頭,有人故意混淆視聽、往他身上潑臟水罷了。

至於皇帝的發問,意不在是真是假。

真假自可找人去查,何須問裴少淮的看法?

遂裴少淮應道:“回陛下,清流便是清流,涓涓細水湧成流,乃是自然而來,豈可用‘結黨營私’之‘黨’與之相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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