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之下,“北客”的名聲就大多了。
南北學子通過《崇文文卷》,大多讀過北客的文章,猜想北客是一位備考春闈的學子。北客最善寫策問文章,各類時事皆有自己的獨到見解,眾人以為,北客必定能在此次春闈中大展身手。
隻可惜他們不知北客真實身份,無法押注北客。
……
……
城裡越是沸沸揚揚,愈顯得貢院裡安安靜靜,唯聞翻卷批閱和考官相互商討的聲音。
作為殿試前最高規格的考試,考官亦顯得尤為不凡。
且不論主考官沈閣老,單是那管些“雜事”“小事”的簾內、簾外官,個個都是有身份的——巡綽官頭是三四品武將,謄錄官和對讀官是從北直隸各府臨時抽調的知縣,受卷官是同知。
十八房同考官則是京官,超過一半是翰林院的編修,個個都有進士功名,更不乏曾經的狀元探花郎。
禮部遴選考官時,以“居官清慎者”為標準。
換作後世的職務——有幾個市長字寫得不錯,為官清正,把他們抽過來抄抄卷子、對讀卷子,而副市長級彆太低,大事輪不到他們,隻能負責分發卷子和收取卷子。
一份份卷子用朱筆抄完,又對讀完,謄錄官和對讀官寫上“某某謄錄(對讀)無誤”,才能送到十八房考官手裡。
十八房同考官個個都是滿腹經綸的,所以很難會見到他們舉著卷子起身,高呼“驚為天人”之類。
他們隻會認真評卷,仔細甄彆每份卷子的優劣——畢竟是舉子們寫的文章,必定皆有可取之處,而優劣高低在於細微處和文章氣度。
同考官們決定考生卷子的去或留,不管舉卷還是落卷,同考官們都要寫明緣由,主考官決定最後的名次。
二月二十四這日,舉卷悉數送到沈閣老處,十八房同考官圍案而坐。
各房首薦上來的十八份卷子中,有一份最是矚目,因為其封麵上用靛色寫滿了評語,仔細一數,共有九條之多,半數同考官都批閱了這份卷子,並將它擺在了首位。隻見上頭寫著:
同考試官編修劉,首批:非愛民懷忠者不能,言之切切,精確懇致……薦以式。
同考試官都給事中李,再批:事君之心懇切,愛民之心真切,博識廣聞,言辭雅正……薦以式。
“……”
同考官主事王,再批:經義純心於學,策問致力於用……宜錄以式。
往年也曾見過封麵上寫滿同考官評語的,多是介於舉與落之間,所以多人評閱,以免遺漏賢才。而今年的這一份,卻是因為寫得太好,同考官們消遣之餘相互傳閱,以至於有九個人留下了青筆評語。
沈閣老取來此卷,尚未讀,言道:“劉編修,你是首批,此卷又是你這一房的首薦之卷,你先說說為何卷上如此多評語。”
“是,主考大人。”劉編修起身應話,道,“下官初讀此卷便知曉當舉,數次讀下來,每一次皆有新圈點之處……下官擔憂學問不足,圈點有所遺漏,故請諸位同仁幫忙一同評閱,才敢呈到王主事處。”
圈點代表寫得好、寫得巧妙之處。
此話引得沈閣老好奇,遂翻看此卷,才讀首篇文章,他便隱隱覺得文中有一股氣度似曾相識。未必是他與學子相識,可能是與其師者相識。
讀完,確實是好文章好苗子,值得起排在十八房首位,沈閣老沒有猶豫,當即直接落筆寫上:
主考試官大學士沈,批:忠義之才,取。
二十八日要發榜,二十六這一日,該填榜了。填榜時,由主考官排列名次,副考官親自填寫朱卷的編號,稱之為“草榜”,一式三份,其中兩份送到簾外武官處封鎖,作為佐證。其後,同考官們根據草榜拆開墨卷,比對朱卷墨卷無誤,確認沒有舞弊之嫌以後,才會填寫籍貫姓名的正榜。
……
“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杏花盛開時候,士子們紛紛買來幾支杏花,掛在各會館、各客棧門上,以求杏榜有名,不負寒窗苦讀。
風一吹來,花枝搖曳,杏花瓣落。
二月二十八,四更天裡,伯爵府福堂裡和祠堂都亮起了燭光,老太太向神明請願,而老爺子向祖先祈禱。
張管事早早帶著長帆去貢院外守著了,他們在榜下遇到了楊府的小廝,三人一塊蹲守在最前排。
林氏一夜未眠,叫人準備了兩筐銅板子,又用紅囊包了許多碎銀,雙手合十,祈禱準備的這些銀錢可以順順利利送出去。
杏榜辰時張貼出來,人頭攢動。
伯爵府裡安安靜靜的,個個都豎著耳朵聽外頭的聲響,剛聽到一點動靜就急得站了起來。
裴少淮原以為自己已經夠緊張了,誰料家人們個個都比他更期待、更緊張,他說道:“辰時剛到,杏榜貼出來,長舟再騎馬回來,也要一些時候……不如先喝一盞茶?”
話音剛落,篤篤的馬蹄聲傳來,張管事下馬後直奔中堂,興奮而不失分寸,直截了當喊道:“少爺是會元!”
五個字勝過千文贅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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