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孩子, 爺爺何曾騙過你?”常守義愛惜地拍了下他的手臂,歎氣道:“有些事是爺爺不得已為之,是做給彆人看的,你要知道爺爺的一片苦心, 若不是看重你, 這些年爺爺也不會單單隻看重你一人。”
隻是看重他們庶房一家人中的他而已,看重他,不過是他當了老東西的狗,常順意心中冷笑, 但臉上假意委屈, 恭順道:“孫兒知道, 隻是心裡委屈, 明明……”
“好了,”常守義打斷他, “不說這些了, 你好生養病,缺什麼跟你大伯母說就是,我已經吩咐過她了。”
“孫兒心裡疼, 身上也疼。”
“欸, 爺爺讓她給你備點藥材補補,想要什麼, 叫梅娘去跟她要就行。”
“孫兒……”
“好了, 休息罷。”這貪得無厭的, 要不是還要拿他栓著白眼狼的庶子那一家三口, 常守義連多瞧他一眼都不願,豈會屈尊降貴來他房裡。
“是。”常順意垂下眼,眼珠子滾過了他腫得發紫的臉。
他那委屈巴巴的模樣,看得常守義一陣膩煩,站起來拂了拂衣袖,淡道:“那你好生養病,爺爺就走了。”
“我送您。”常順意作勢要下床。
“不用,好生歇著。”常順義攔住他。
“那孫兒聽您的,您慢走,夜裡黑,您路上小心。”
等他一走,其妻梅娘端著藥碗小心翼翼地進了門來,常順意冷著臉,“把門關上。”
“祖父跟你說什麼了?”梅娘放下盤子,關上門過來,打量著他的臉色,“頭還疼嗎?”
“那老東西,那老東西,”這廂常順意卻是咬著牙,抱著被子瑟瑟發抖,從牙縫裡擠出話來,“早晚有一天,我……”
“意郎,彆說了,”見他恨得不得了的樣子,梅娘把剛拿起的盤子放下,撲過去坐下扶住他,淚如雨下,“叫人聽到了就不好了。”
看著頭發淩亂,臉色憔悴寡黃的妻子,這是他千方百計連父母都踩在腳下娶回來的心上人,他許諾過她榮華富貴,可是……
就像有把鈍刀子在胸口磨著他的心一樣,常順意胸口鈍疼無比,他咬著牙,止住了那引動想奪眶而起的淚,死死地看著他麵前的妻子,“你等著,說了要給你的,我一定會給你。”
梅娘本哭得淒慘,聞言,轉而歡喜地笑了,她擦過眼邊的淚,站了起來:“我去給你拿藥。”
她把藥端過來,一口一口小心喂著,“小心燙。”
等喂了幾勺,她朝常順意道:“日子再苦,我也願意陪你一起熬,你不要覺得對我所有虧欠,隻要你人好好的,再多的苦我也吃得。”
看他聽了無動於衷,隻管垂眼喝藥,梅娘知道這話他沒往心裡去,她在嘴裡無聲地歎了口氣。
她又能說什麼呢?為了讓她能穿金戴銀,他已儘力,她也隻能陪著他。
*
常守義一家那一頓鬨,不等下人來說,蘇苑娘很快就從三姐嘴裡知道了守義公家裡人來做什麼了。
胡三姐是個不能靜站太久的,是以蘇苑娘身邊要跑腿的活,皆被她搶了去。
三姐在府裡四處穿梭,也給蘇苑娘帶回了府裡各處的消息。
現在常府裡,有人不知道當家夫人從娘家帶過來的大丫鬟叫知春,但誰都知道夫人身邊有個丫鬟叫胡三姐了。
“您是不知道,那家人那個哭法呀,都要把屋頂哭出一個窟窿來嘍,不過我們姑爺一聲暴喝,全打住了嘴,誰都不敢放肆,姑爺就是這個……”胡三姐伸出大拇指,繪聲繪色給娘子口述她從下人嘴裡聽來的事。
“娘子,這事姑爺沒叫您,您是不是要問一聲?”三姐的聲音太大了,知春頭疼,揉了揉額角,方才朝娘子道。
“不用。”蘇苑娘搖頭。
“那等姑爺回來了,您問一句。”
蘇苑娘看了知春一眼。
上一世,知春也是無時無刻提醒她要關懷常伯樊的去向動靜,她沒都做到,隻有想起來的時候才會照辦,等到後來,她方才知曉,知春的提醒皆是娘親釋意。
娘親知道她性子寡淡,不喜關注他人,不想她跟丈夫的關係也是如此。
“好,我問。”這是娘親的好意,也是知春的好意,蘇苑娘明白回了她一句。
“欸。”聽娘子應了,知春歡歡喜喜地答應了一聲,雀躍地朝娘子福了一記腰。
夫人吩咐的,她總算做到一樣了。
“娘子,還有更厲害的,姑爺他……”胡三姐的聲音又如炸雷一般,在飛琰院的大書房裡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