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果茶,忍不住又瞧了檀絨一眼。
他身邊伺候的人很多,許多都叫不上來名字,可這叫檀絨的小宮女膽大心細又一片赤誠,他可一點後門沒開,全是人家自己努力爬上來的,當初是為了氣岑皇後故意把檀絨擢為大宮女,現在玲瓏卻開始慶幸起來,春雲春煙及小蓋子雖然也很機靈,可與檀絨比起來還是差上不少。
檀絨天生便比旁人有靈氣,再加上靈魂純淨毫無壞心,玲瓏用起來也很放心。
好在他身邊的宮人們大多老實本分,並無勾心鬥角之事發生,玲瓏非常厭煩汙濁之氣,但凡他感受到了,必然要將人趕出東宮,他心裡能說出檀絨一千一萬個好來,其實都不抵一樣:這個小宮女心靈手巧,做得一手好吃食。
光是這一點,已經足夠她成為太子殿下身邊的紅人了。
伺候玲瓏的太監小蓋子為此還嫉妒過,酸溜溜的,從前雖然有四位大宮女姐姐,可殿下的起居他還是要占一份的,結果這檀絨來了之後,他隻剩下給殿下跑腿的用處了……小蓋子覺得,如果不是檀絨是女子,殿下去上朝的時候說不定也會把自己拋棄了轉而帶上她!
不過小蓋子對檀絨的敵意,也就保持了三四天,誰叫檀絨是真的太會做人、太貼心溫柔呢?以至於如今小蓋子已經一口一個檀絨姐姐叫得甜,再沒開始那些小心思了。
其實他比檀絨可大了好幾歲,玲瓏出生不久,他便被樊三冰調來東宮伺候,小蓋子認樊三冰做了乾爹,打小就聰明伶俐,人家檀絨今年才十五呢!不過這不影響小蓋子一口一個姐姐,反正他生了張見人就笑的娃娃臉,誰都不會覺得他是在裝嫩。
時間徐徐過去,轉眼夏季已過,初秋到來,禦花園中菊花怒放,遍地金黃,彆有一種“樹樹皆秋色,山山唯落暉”的滋味,同時,秋闈也將開考,今年太子殿下被聖人任命為主考官,擢太傅上官清與禮部尚書袁平、翰林院掌院學士肖文理從旁協助。
這是太子殿下首次主持科考,百官毫無異議,幾位重臣也儘心儘力輔佐,不過玲瓏因此忙了起來,常常很晚才回東宮,檀絨每每點燈守候,又侍奉到深夜,愈發有些擔心。
她有些事……想要提醒太子殿下,卻又不知如何開口,才不至於令殿下生疑。
春雲春煙見她日日如此辛苦,要與她換班,都被檀絨婉拒,她不覺得自己辛苦,殿下每日都睡得很晚,真要說辛苦,還是殿下更辛苦些。
這一日晚,玲瓏在案前看禮部剛剛呈上來的流程,他自接手後,便大刀闊庫下了幾道命令,最重要的便是改善考生考場環境,他也是曾經靠科舉位極人臣之人,自然知曉科考環境多麼苛刻簡陋,許多身體不好的書生直接考死也是常見的事,既然能改善,何樂而不為?
本朝重文輕武,真宗皇帝也明顯更看重文官,玲瓏卻是一視同仁,朝中武將都是他的忠實擁護者,等到這次秋闈結束,玲瓏想要提出“武舉”製度,日後不僅要文狀元,還要武狀元。
此事他谘詢過諸位武將,真宗皇帝也覺得可行,隻待實施。
“……殿下?”
玲瓏正在想事情,邊上有人喚他,他隨意應了一聲,半晌等不到人說話,才把注意力轉移:“何事?”
檀絨跪坐在案邊,殿下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常常肚子餓,她便習慣在殿下回來前準備好夜宵與助克化的湯水,玲瓏喜歡她的貼心,隨手拈起一塊糕點塞進嘴裡,半晌,又等不到人說話,才好奇地停下手裡動作:“怎麼了?今日吞吞吐吐,可不像你。”
“殿下彆嫌奴婢愚魯,奴婢是想問,如秋闈這般,可會有人舞弊?”
玲瓏笑起來:“自然是有些個不怕死的,不過無妨,夾帶私物被發現,可是要被捋掉功名此後三代不許科考,正常人都不會鋌而走險。”
更彆提還要挨板子蹲大牢了。
能參加秋闈的,基本上已有功名,便是考不上,回鄉開個私塾當先生照樣度日,然而舞弊被發現,那可是連累全族的大事,誰會如此想不開呢?
“那……會不會有冒名頂替之事發生呢?”檀絨小心翼翼地問,“比如說,這個人考得很好,卻發覺自己名落孫山,並非是自己才華不夠,而是被人頂替……”
“你今兒是怎麼了?”玲瓏失笑,燈下少女美得驚人,又不似平日端莊冷靜,透著些許慌亂不安,彆有一番風情,往日裡檀絨總是表現的小心穩重,比春雲春煙都不差,反倒叫人忘了她是個才十五的小姑娘,她那種沉著冷靜的氣質與天真嫵媚的容貌奇妙融合,使得她便是在美人堆中也一枝獨秀。“對秋闈如此關心?難道是家中有人要考?”
“殿下說得是。”興許是玲瓏的話給了檀絨提示,她迅速在心中整理好了說辭,麵上流露出擔憂的神色,“奴婢家中哥哥今年也要下場,是以奴婢才問了這麼些問題,還求殿下恕罪。”
玲瓏打量檀絨一番,道:“你哥哥生得與你像麼?”
檀絨想了想:“……應是有幾分相像的。”
他便笑起來,又回去繼續看,漫不經心道:“不必擔心,你所擔憂的那兩件事,不做還好,誰敢伸手,我便剁了他那隻爪子。”
說完小宮女久未回應,玲瓏便又看了她一眼,她卻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檀絨?”
“啊?殿下?殿下有何吩咐?”
玲瓏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左右端詳一番:“你在想些什麼?”
她小臉一紅,又不敢掙脫怕對殿下不敬,隻好乖乖仰著小臉,隻聽殿下說:“仔細一瞧,你生得還挺美。”
這是調戲吧?這絕對是調戲吧?!
可殿下語氣神態那樣認真,檀絨不知該如何是好,臉愈發紅了,玲瓏欣賞完美人,鬆開手,把案上的折子合起來往邊上一放,伸了個懶腰:“備水。”
檀絨連忙起身去喚人,一顆心還噗通噗通跳個不停,她站在外頭,初秋深夜涼意習習,深吸一口氣,五臟六腑被涼意充滿,才算是平靜下來。緊接著她以雙手拍麵,使麵上的滾燙迅速褪下,才又轉身入了東宮。
殿下對自己的話很是隨意,想來是並不相信,這也無可厚非,畢竟她一無依據二無證據,隨隨便便說秋闈要出事,殿下不信也是理所應當,她該用什麼方式才能讓殿下相信呢?若是秋闈出事,殿下在讀書人心中的聲望定然也會跌一大截,還有哥哥……她再不想有前世的事情發生了。
這件事若是能避免,自然還是避免得好。雖然她怨恨岑國公府,恨不得岑家斷子絕孫,可若是要用殿下的聲望與哥哥的前程來換,檀絨是不願意的。
她在這憂愁不已,殿下那樣聰明,她推說神仙托夢成不成?
殊不知玲瓏根本就是相信她的。
檀絨靈魂的味道與常人不同,定有奇遇,她吞吞吐吐問秋闈是否會舞弊以及冒名頂替,聽似無知,實則定有其事。
這兩件事不一定是全部都發生了,但其中一件肯定是真的,就是不知舞弊是真,還是冒名是真。
前者好解決,加強考前搜身備嚴,若是考題泄露,準備兩份卷子便是,一份正用,一份備用,也不必刻意嚴防死守,恰好引君入甕,將那些個毒瘤一次拔起,至於冒名頂替……就得另當彆論。
首先,被頂替之人定然是寒門學子,式微方被欺,而頂替之人,必定出身世家大族,否則哪裡來的能力瞞天過海?
至於會是誰……嗬,他要是沒記錯,他那好母後的娘家岑國公府,今年便有人要下場參加秋闈。
檀絨自以為掩飾的好,可她要是不暗中敵視岑皇後,又或是不要總是不著痕跡地暗示他岑皇後圖謀不軌,他倒也不會朝岑家身上想呢。
岑國公府啊……招搖張揚幾十年,也到了該沉寂的時候了。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