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種語言變更與現實情況絕不會完全統一,時間上會存有一定延遲性。
但從邏輯上講,大體遵循著這樣的規律。
所以說到底,洪衍亢沒錯,旁人也沒錯。
這隻是知其然不知所以然才鬨了誤會。
而且無論怎樣,其實都沒必要太故意較真兒。
因為無論語言、文字還是民俗,那都得有公眾的認可,有群眾基礎才行。
說白了,永遠是大多數人是對的,少數人是錯的。
隻要對世情和倫理無害,儘可由他隨意衍生改變。
於是接下來,王蘊琳反倒是借此事,勸說洪衍亢行事沒必要執著於完美主義。
她說人生如白駒過隙,時光倏忽而去。
誰要是活得累,往往不是因為擁有的少,而是因為計較的多。
隻有對自己從容,對身邊人寬容,對很多事情包容,這樣才能活的開心。
否則,那不是跟旁人過不去,而是跟自己過不去。
這番見地,讓洪衍亢由衷拜服。
他覺得老太太到底是世家出身的,從其中顯露出的見識學問、對世情的了解以及為人處事的態度,跟彆人就是不一樣。
沒能在這樣的親人身邊長大,實是他莫大遺憾。
否則如今的他,麵對許多問題都應當會更從容,走的路也會更踏實。
就是這樣,王蘊琳本是隨意閒聊的一番話,卻潤物細無聲一樣的對洪衍亢發生了效果。
此後,他確實活得更輕鬆自在了,對京城也越來越愛。
儘管在京城買桃子,必須要自己帶著袋子去買,還不許挑,淨給拿些壞的。
儘管京城出租司機牛大了,天天擺出一副大爺樣兒,隻有見了外彙券才肯勞動大駕。
儘管京城的飯館如今已經全亂套了,什麼川菜、魯菜、湘菜都混在一起胡賣。
儘管京城的年輕一代越來越崇洋媚外,連生日都不過陰曆,改過陽曆的了。
儘管他對家門口最熟悉的勸業場和廣德戲園都沒了,不辦了。
可對這一切,洪衍亢統統能看開了。
他明白了這些亂象都是時代因果的產物,無法抗拒,隻能順應,
而隻要京城還有濃鬱的人情味兒、禮貌和客氣在。
這個城市就是皮變骨不變,仍是值得他深深眷戀的那一方熱土。
京城就應該像洪家辦的“大酒缸”似的。
彆看掛著紅葫蘆的酒幌子,連個正經招牌都沒有,店堂也不寬,粗桌子硬板凳。
酒,不過是最廉價的二鍋頭。菜,不過是豬耳朵、花生豆。
簡單,隨意,價格不高,塊兒八毛的就可以喝的酒酣耳熱,這樣的買賣絕對賺不了大錢。
但無論是年輕人,還是老年人,卻以此為歇腳的樹蔭,歸航的港灣。
夏天要到這裡落落汗,冬天要到這兒來暖暖身子。
無論相識的老酒友還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三杯酒下肚,就成了老朋友。
洪衍亢還記得他第一次跟著洪衍武去“紅葫蘆”喝酒,就恰逢對麵一個老人遇到煩心事。當時隻見老人不住喟然長歎,老淚蒙蒙,獨坐喝著悶酒。
這不尋常的景象很快引得酒客們紛紛相詢,方知老人是和家人吵架。
傷心之餘,才會跑到這裡以酒澆心。
結果大家齊力相勸,紛紛開解。
當話語和酒一起下肚,老人的心情也就轉陰為晴,漸漸開朗。
走的時候對眾人抱拳稱謝不已。
而在場的每個人也都心情愉悅,感受到了小酒館獨具的人生況味,如醇香老酒一樣的人情。
這就是京城的裡子,是讓洪衍亢所迷戀的京城味道。
他覺得,哪怕走遍世界各地的酒吧也找不到一個這樣的地方。
因此,在京城的親人們不斷對他說著,“回來好,這兒到底是老家。京城再不好,可有人情。你要能不走,就彆走了。”
他還真的動心了。
至少,是希望能在這兒能恢複祖業。
既對親人們有個交代,也讓自己從此有個念想,能感到自己還是和京城拴在一起。
而且在香港這麼多年,他都是靠著自己苦苦支撐著家業。
到了這邊兒,他也真願意體會一下,打虎親兄弟的省心滋味。,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