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衍武和水清正外頭指指點點看著樂呢。
沒想到這時門一開,一個穿著白褂子黑褲子,留著寸頭的小夥子出來了。
這小夥子可沒想到外麵有人,先怯生生地看他們一眼。
這才悶頭把右手裡的凳子擺在了房簷下麵。
跟著一蹬高兒,踩著凳子把左手的東西又給掛在左邊房簷下頭了。
彆說,這剛掛上來的東西更怪。
敢情上麵是一個羅圈兒,圈上是金紙糊的圓桶形,下垂紅棉紙條,約六七分寬。
這下可好,這玩意真的和右邊的酒葫蘆配成對兒了。
風一吹,是一個晃晃悠悠直打轉兒,一個洋洋灑灑的飄來蕩去。
嘿,瞅著真是夠逗的。
可酒葫蘆倒還好說,這跟墩布條子,或者說是大號的流蘇一樣的東西,到底什麼意思呢?
洪衍武和水清算是徹底看不懂了。
好在小夥子不還在這兒嘛,水清就開口問他。
“哎,你好,我請問一句,你剛才掛的這是什麼東西?乾什麼用的呀?”
可沒想到這小夥子臉皮太薄了。
從凳子上下來,沒說話,先臉紅。
他張了張嘴,竟然什麼也沒說出來,隻是一個勁撥浪腦袋。
水清看他這份杵窩子的樣子覺得挺好笑,便樂著又問他。
“哎,你也不知道啊?那是誰讓你掛的呀?”
果然,追問下小夥子臉更窘了,就跟塊兒紅布似的。
支吾了半天,才蹦出仨字,“掌櫃的”,就沒下文了。
而這時候,就聽得屋裡傳來一聲教訓。
“嘿,你怎麼跟塊木頭似的,多說幾句就不會嘛。還有,我怎麼教你的?見人先打招呼,要笑,要殷勤,你怎麼全忘了?”
跟著門一開,李福出來了。
洪衍武和水清都趕緊叫“李大叔”。
這時再一介紹,他們倆才知道這小夥子名叫方丙生,是李福的外孫子。
不過,認識是認識了,可小夥子也更囧了。
怎麼呢?因為輩兒低啊,論輩分他得洪衍武和水清叫叔,叫嬸兒。
可他也是十八歲大小夥子了,見洪衍武和水清都年輕得很,看著比自己也大不了幾歲,怎麼也叫不出來。
結果臉臊得跟紫茄子似的,硬憋出一頭汗。
還是金魚一樣,光張嘴冒泡,沒蹦出一個字兒來。
這就更把李福氣著了,直罵他沒規矩,數落他不懂事。
倒是水清和洪衍武挺理解,分頭勸著李福彆計較。
一個說,“孩子是實誠人,抹不開麵子正常,彆難為他了。再說,您也得替孩子想想。店裡還有彆人,要是就他輩兒低,也怪不好意思的。”
另一個也說,“李大叔,您就彆這麼古板了。要非讓這麼一大小夥子叫我叔,我心裡也彆扭。乾脆,丙生,咱們還是平輩兒論,要不就彼此叫名字吧。”
這麼說著,尷尬才消減多了。
不過對方丙生而言,這時候仍舊有點兩難。
因為儘管他心裡對洪衍武和水清感激,卻不敢真順著這麼叫,怕他姥爺打他啊。
可要是不叫人呢,光跟老實頭一樣傻戳著,還得招他姥爺來氣。
於是這時候,他表現出了機靈的一麵,竟然懂得趨利避害,悄麼聲拿起凳子進屋——蔫溜了。
現場呢,也就洪衍武注意到了這點。
他在暗笑的同時,也不禁替李福高興。
因為他完全能看出,這孩子厚道而已,但卻不笨。
好好培養一下,是個好苗子。
真要是能曆練出來,李福也就後繼有人,老有所依了。
所以他不但沒揭破,還主動幫著轉移李福注意力。
這樣也就問起他和水清剛才琢磨了半天的問題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