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況水裡還有那麼多好東西,很大可能都是同一時期沉入河裡的。
再加上那個小保險箱裡發現的物件,再考慮到那段兒筒子河地處偏僻環境特性,和“運動”十年的曆史背景。
於一步步推導下來,這些東西的來曆也就呼之欲出了。
作為經曆過這個瘋狂的年代的當代人,洪衍武當然很清楚“破四舊”時期的具體情況。從乍一開始,文物古董就成了革命重點,曆史的動蕩給所有寶貝帶來了滅頂之災。
不但許多人深更半夜偷偷自焚古舊字畫,很多珍貴瓷器也被主人親手砸爛,或是被丟掉。洪衍武還記得兒時父母焚燒家裡照片、字畫的一幕,那欲哭無淚的樣子他至今難忘。
所以說最大的可能性,這些東西就是1966年,被許多人“自覺”丟棄入河的,以借此處理首尾,逃避禍患,求得平安。
至於為什麼至今都沒有人去嘗試撈出,一是時日太久,不少扔東西的人都離世了。二來肯做出如此行為的人,也早就受夠了為物所累的滋味。再加上如今古玩字畫仍舊行情低迷,也就沒有人對這些東西念念不忘了。
對洪衍武的分析,陳力泉聽了也是大為讚同。不過他更關心的倒是下麵該怎麼辦?
洪衍武對自己哥們沒什麼好隱瞞的,眼睛一閃,坦誠地承認了自己貪心。
“當然得繼續撈了。泉子,這是老天爺給的。不知道河底下還有多少奇珍異寶呢,咱不要還不是傻子嗎?關鍵就是一定保密,否則讓人知道了,咱倆就沒有袁大頭了,隻能成冤大頭了。上頭頂多給你個小錦旗。”
陳力泉沒什麼意見,隻是表達了擔心。
“小武,這能瞞得住嗎?咱倆就光天化日之下往外撈啊?讓人看見怎麼辦?還有那仨孩子……”
洪衍武考慮得像往常一樣周全。
“咱們肯定不能就這麼去撈啊。準備是必須要做的。我大概想了一下,這事兒就咱倆人自己乾。每天下午臨黑過去,裝作釣魚網蝦,一直能乾到晚上九點呢。那經過的人少,不會有人太留意。”
“拉東西得有車,咱倆弄輛三輪,再買些個小號的醬菜缸放車上當掩護。東西撈完了塞缸裡,再罩上層雨布,誰看得見?每天拉走先存宋家在商業局宿舍大院的那個三居室去。最後一塊統一清理。”
“至於仨孩子,問題不大,水曉影還是個奶娃娃,什麼也不懂。丁玲兒也沒什麼好奇心,我上岸時候,她離保險箱遠遠的,看也不看一樣,估計就沒當回事。唯獨有好奇心的就是洪鈞那小子,好在他還算聽話,我說什麼他就信什麼。編個瞎話說裡麵就是些爛紙,不讓他以後再提這事就完了。”
“要是萬一真露了也沒關係。這也不是偷不是搶的,河裡的東西又沒數兒。頂多交上些東西就完了,誰也不知道咱們真正撈出來多少,你說對不對……”
既如此,陳力泉也沒什麼可說的了。隻是頗有一些感觸不吐不快。
“小武,我覺得你也真夠邪門的。自打咱們解教回京城,你弄錢的法子就層出不窮,那些招兒都神了,而且好多寶貝還老追著你跑。哎,說實話,我現在都不敢算你有多少錢,也不敢想你養活了多少人。就衝這個,我覺得你沒準還真是財神爺轉世,屬於摔個屁墩兒都能撿個金元寶的。有機會,我非得找個能掐會算的給你來上一卦不可。”
洪衍武因此也不免有些誌得意滿,叼著煙卷一拍桌子。
“泉子,你這話深深把我給鞭策了,真的,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泉子也。我也覺得吧,我這輩子永遠都不會缺錢了。而且目前人生裡最得意的事兒,就是成功解決了一大批流氓的就業問題,也算造福社會了。當然,還是那句話,無論有多少錢,那也是咱倆人的。可我不得不提醒你,你千萬不要試圖學我。因為我就是個傳說,你讓我重來,我自己都學不像自己。”
這話一嘚瑟完,屋裡倆人再也克製不住了,互相對著哈哈大笑起來。
一不留神,桌上的大洋錢還被洪衍武碰掉了幾塊,叮當作響,動聽悅耳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