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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有一種尷尬,叫做“自己的話打自己的臉”。
洪衍武就攤上了這樣的處境。
六月底的時候,他才剛糊弄了陳力泉,把楊衛帆成名後在文藝界的處境往好裡描述。
可轉眼沒幾天,沒想到就發生了特彆糟糕的情況,連他自己都為楊衛帆著上急了。不得不緊急聯係了楊衛帆,大夜裡趕到了“海防歌舞團”的宿舍,跟他見麵。
怎麼回事啊?
敢情問題出在這個時期的意識形態上。
這可是1979年啊。“運動”雖然已經結束了三年,可彆忘了,這場“運動”卻已經整整持續了十年。它的影響還根深蒂固。
而“撥亂反正”所糾正的錯誤,也僅限於現實層麵帶給人們的實質傷害。目前,還並沒有人著手去改變這場“運動”施加在人們精神層麵上的影響。
甚至許多人自己都習慣了這種精神束縛的滋味,彆說不再認為有任何不妥。往往還下意識地反對彆人去掙脫這種捆綁。
這種情況具體反應在文藝界裡,那就是往往會有人對一些很人性化的東西看不慣,因而橫加指責,出言打擊,由此引起一場場的碰撞和軒然大波。
比如說1979年剛剛複刊的《大眾電影》,就因五月刊封底是王子與灰姑娘的接吻劇照被人扣上了大帽子。
有人在寫給《大眾電影》的信中寫道,“萬沒有想到在我們這樣的社會主義國家,經過‘運動’的洗禮,還會出現這樣的事情。你們竟然墮落到和資產階級雜誌沒有什麼區彆的程度?”
其語氣恨不得給《大眾電影》雜誌社再來一次全員批鬥,非得要他們在全國人民麵前低頭謝罪才可。
由於類似這種指責並不在少數。於是當時《大眾電影》雜誌社為了應對這場“政治”危機,就特意請示了“影協書記處”,最終決定為了分清是非,要把全文刊登,並同時讓讀者展開討論。
這樣從六月起始,無數讀者就此事展開唇槍舌戰。
一時間,兩種觀點打得難分上下。就連《大眾電影》本身也成了其他同行的新聞焦點。實在堪稱是一種時代奇觀。
說起來這並不是偶然現象。事實上,就連《桐柏英雄》這樣的革命電影也因拍攝與以往的風格迥異,同樣要麵對這種類似的問題和刁難。
甚至於對於這部電影來說,最大難為和壓力還不是來自電影播放之後的觀眾反饋和社會風評,而是早在電影拍攝之初來自行業內部本身。
像攝製組把在黃山拍攝的第一批外景樣片寄回“京影廠”時,廠裡就發來電報,有領導批評說,“戰爭片不像戰爭片,像山水風光片,像神話故事片,建議全部重拍。”
這件事,幸虧女導演夠機智,讓人回了個電報,說季節已過,重拍事宜以後再議。借此把這件事糊弄過去了。
可廠裡的乾擾聲聽不到了,還有原作者來難為。影片中有一場表現翠姑感謝養父養育之恩的戲,翠姑給養父下跪。原作者對此大有意見,說一個黨員給另一個黨員下跪成何體統?始終不肯放過。
最後逼得女導演再次發揮了聰慧,在剪輯時,先表現翠姑下跪的趨勢,然後切入彆的鏡頭。等審查完後,再重新銜接上來。
可哪怕是解決了重重的困難,最後還有一大關在“京影廠”黨委、“藝術委員會”、“技術委員會”三堂會審上呢。
在審查《桐柏英雄》全部對白雙片的這一天。當日放映才剛結束,“京影廠”放映室的燈光還沒亮起來,炸了鍋一樣的批評聲音就傳來了。
“什麼亂七八糟的,看得頭都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