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你懂得多,行了吧!那我再問問你,這兩千塊錢怎麼辦呢?你說現在還能花嗎?我好幾次都想拿出去買東西,就是沒敢……”
可萬沒想到,這回洪衍武更笑話她了。
“哎呦,我跟你說吧。你這些東西裡,還就這兩遝子鈔票最值錢。你要信我的,踏踏實實拿著,二十年你看,它要頂不上你這箱子裡其他所有東西。我賠你兩萬塊,行不行?”
“糖心兒”一下睜大了眼睛。
“真的假的啊?這不就是兩千塊人民幣嗎?廢不廢還不知道呢?再說了,二十年,你憑什麼這麼肯定啊……”
洪衍武這就又嘚瑟上了。
“要說娘們敗家,這話一點不冤。剛說過的,知識,超越社會的見識!你全沒有!我告訴你,你這兩千塊可不是普通的兩千塊,那是第二套人民幣。特彆這十塊的,是由蘇聯代為印製的,又叫‘蘇十元’,本身就具有非同一般的紀念意義。而且因為它在市場流通隻有十年,存世量還特彆稀少。這就應了‘物以稀為貴’了。你知道咱倆的區彆是什麼麼?在你的眼裡這普普通通的兩千塊錢,可在我的眼裡,它就是兩百張大龍票啊,兩百張梅蘭芳小型張啊!明白了嗎?你問問自己個,郵票上的錢數,能和真正的行市等同嗎?你這鈔票也一樣……”
“糖心兒”可是早充分吃到郵票的甜頭了。她跟著洪衍武買的那些郵票,樣樣都翻了至少一個跟頭。
本來她早就想賣,可洪衍武保證還遠沒到時候,果然,那些郵票的行市至今還在穩步上漲。這已經讓她對洪衍武的眼光心服口服了。
現在這麼一聽,自然就不平靜了,她喜不自勝地拿起那兩遝人民幣好好端詳起來。還真是把他們當成了奇珍異寶了。
“媳婦啊,手輕著點啊。我提醒你,你這東西值錢就在品相好上了,要有破損可大大有損價錢啊……”
就在賣弄的當間兒,洪衍武突然發現“糖心兒”拿走了鈔票之後,箱子底下露出了一張照片來。他出於好奇,不由自主拿過來一瞅。
可就是這麼不經意地一眼,腦子登時就亂了。
簡直是蹊蹺極了!那照片上內容實在太過匪夷所思!簡直讓他以外自己眼花了。
洪衍武趕緊揉揉眼睛,可沒想到再一看,確實沒看錯!
這下,他可就傻了。
怎麼回事啊?
敢情那是過去的一張老照片,內容是穿著時尚的一男一女,他們非常親密地坐在一張咖啡桌旁。
女人手裡舉著一支煙,男人紳士地正劃燃火柴,要為她點煙。
不用說了,女人正是“糖心兒”的師父“阿狗姐”,可那男的……怎麼居然長得……這麼像他那再未歸家的三叔呢?
“你看什麼呢?這麼入神……”
就在洪衍武腦子混亂成一團的時候,“糖心兒”悄悄湊過來了。見他對著這照片出神,就主動給他做了解釋。
“……啊?你看這張照片呢。我師父說,那是在滬海法租界最大的餐廳‘特卡琴科兄弟咖啡廳’裡拍的……你看我師父的那件旗袍,漂亮不漂亮?我也好想要穿一件試試,可惜呀,現在再沒人穿這種衣服了……”
洪衍武一回過神來,馬上追問。
“這男的,這男的是誰?“
“糖心兒”還沒發覺異樣,輕蔑地一撇嘴。
“這男的呀……嗨,李甲。這就是讓我師父唯一動過心的男子,可惜也是個負心人。哎!這張照片我師父不願意看,她又舍不得燒,所以才會扔進這個箱子裡……”
可她卻沒想到,自己不經意的玩笑話卻讓洪衍武很有點急赤白臉了。
“你彆開玩笑!你知道他真正的名字嗎,你知道他叫什麼嗎?”
“糖心兒”嚇了一跳,不免愕然。
“怎麼了?你這麼大驚小怪的……”
洪衍武壓著焦急解釋。
“嗨,你不知道,我看他特像我三叔,我爸給我看過我三叔的照片!”
“糖心兒”愣了一下,很快一口否定。
“不……不會,你一定搞錯了。我聽師父提過,說這人姓陸,是個地下黨……”
可一聽這話,洪衍武心裡卻真是“咯噔”一下!
巧也沒這麼巧的,姓陸?這又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