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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位於隆福寺附近的一處三合院內,一處由三間東廂房單辟出的小偏院。
房主是個姓孫的孤老頭子,屬於“封建社會殘渣餘孽”裡的小魚小蝦。
罪過雖說不大,卻斷了政府對貧困孤老的每月十八塊錢救濟。
所以從“運動”起始至今,孫老頭子除了一直靠撿廢紙過活。還偷偷把自家的房子收拾出幾間出租給外人,賺幾個瓦片錢。
當然,這年頭這種行為屬於私下苟合的違法行為。
房主要價挺黑,租客來曆也多數不明。
但心照不宣的是,房主一旦收了房錢,對於租客的一切不但絕不打聽,不聞不問,甚至在可能的情形下,還會儘量予以掩護。
比如說,這孫老頭除了在前院裡,故意堆放了大量廢紙箱和破爛家什,把東廂房小院遮掩了一個嚴實以外。還特彆把小院的門,開在了三合院緊裡邊兒的犄角旮旯。
陌生人進了院兒差不多都會以為東廂房是彆人家的房子,這就為租客提供了一種安全保障。
另外,小院兒裡頭也在牆頭架著梯子。真要有什麼情況,有孫老頭子出來應答和來人找院門的工夫,裡麵的人直接就能越房離去。
並且除了安全問題,這個小院的其他條件也不錯。
裡麵自成一片天地,並不像外麵那麼雜亂,院裡全是青磚鋪地,還栽種著一棵掛著累累碩果的石榴樹。
生活上也很方便,不僅有一個獨立的自來水龍頭,還單有一個可以自己使用的小廚房。
“大眼燈”和“二頭”正是看中了這些,才會帶著“滾子”,以每月三十塊的代價安心在這裡落了腳。
而這一天的中午,“大眼燈”就利用這個小廚房,給“伸手來”做了一頓家常飯。
案板上鮮嫩的韭菜綴著幾點水珠,陽光照耀下,碎玉一樣閃著翠色。
“大眼燈”斷了三指的右手掌,勉勉強強地按住這一攏湛綠。
他左手拿著黃楊木把的菜刀,一下一下笨拙且認真地切下,費了挺長的工夫,才把細長鮮韭鍘成了細末。
跟著取來三個紅皮雞蛋,一溜兒排齊,在碗外沿試著一磕,仨雞蛋就挨個都裂了嘴兒。把玉樣的清和橙色的黃,倒進碗裡。
然後又在爐子上坐上生鐵鍋,碗裡又撮點鹽花,撒了韭菜末。接著就用殘手把碗頂在身前。
也隻有這樣,他拿筷子的左手才能伸進碗裡去攪拌。
隨著腕子疾抖,轉眼泡沫泛起,蛋黃和蛋清就合在一起,混合成了爽眼的蛋液。
一挑筷子,那是連絲帶線地串著韭菜末落回碗裡。
此時鐵鍋已熱,開始下重色的花生油,眼瞅青煙將冒未冒的時候,拿碗把蛋液傾儘。
隻聽“哧啦”一響,蛋花展開滿屋都是香味。
“大眼燈”左手持鍋鏟,不住掀起油外快焦的蛋邊,待油吸儘,鼓起半鍋嫩黃,把韭菜下鍋。
燦燦的噴香中,眼見著又嵌上了點點沉碧……
也就是在這盤菜完美出鍋的同時。院門兒一響,“伸手來”進了門。
“嗬,我說的呢,隔牆都透著那麼香,鮮韭菜攤黃菜……嘿,哥,您今兒怎麼不怕麻煩,還操勞上了?嘖嘖……”
剛一進院,“伸手來”就忍不住大呼小叫起來。
“大眼燈”卻保持著一貫的沉穩,隻說了句“洗手去吧”,把菜放在了院裡的小桌兒上,就繼續進屋去拿筷子,尋凳子去了。
不多時,一切準備妥當。“伸手來”也洗了手坐在了小桌旁。
可直到他伸手夾了口菜塞進嘴裡,才發現有點不對勁。
因為小桌上居然全是他小時候喜歡的家常菜。“炒鹹什”、“素什錦”、“韭菜攤黃菜”、“冬瓜汆丸子”。而且還不見“二頭”和“滾子”的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