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牛的還是天花板。洪衍武特意去王府井苦尋了幾隻吸頂燈給裝上去了。今天的人們絕不會想的,像這種現在看來最簡易、最廉價的燈具,在當年卻能呈現出一種奢華的風貌。
於是乎,不但那些施工的工人個個都是一副引以自傲的表情。常顯璋和顧淩燁看了喜不自勝,就連常顯璋的父母回京進家門的時候也是震驚非常。
他們怎麼也不相信這是自己闊彆多年的那個家。十分誇張地聲稱,家裡簡直快趕上“京城飯店”了。
其實這種效果,和今日的電視台播放的《交換空間》進入最後一環時,效果相差無幾。在當年這個毫無家裝意識的時代,洪衍武露的這一小手兒,雖然在他自己看來不值一提,甚至缺陷多多,可的的確確已經達到領先潮流的效果了。
解決了房子的問題,接下來比較重要的事兒,就是有關新郎、新娘的行頭,和他們的新婚合影了。這是因為辦這兩件事都需要充沛的時間。
要說拍合影還好說一些,拿著錢去“華夏”或是“大北”直接交錢就行,當時離“五一”還有二十天呢,時間滿夠。
關鍵是行頭問題卻比較讓人為難。因為當時能買到的成衣種類實在是太普通了,布料倒是有好的,可好的裁縫卻又難尋。
像京城最有名的製衣店,排在第一號的當然就是“紅都”了。(原名“波緯服裝店”,“運動”中改名“紅都”。自1967年至1997年,在逐漸恢複老字號的過程中,既恢複了“波緯服裝店”的店名,也未更改紅都店名。因為如同七十年代以前的“波緯服裝店”,近三十年的發展,已經使“紅都”本身成了一塊金字招牌)
它不但是建國後由滬海遷京二十一家服裝店中僅存的一家。而且從1957年起就一直承擔著為國家領導人製衣的工作。
但一來“紅都”門檻太高,有限的人力資源隻為領導乾部和外賓服務,小老百姓人家恕不接待。
二來即使能找著門路,可由於人家業務繁忙,等待的時間過長。真等衣服做出來至少也得倆月之後了,實在是不趕趟啊。
不過沒關係,彆忘了觀音院東院可還有個內務府廣儲司衣作世家的蘇慎針呢。
若真論手藝,比起這位當年做一身衣服夠吃一個月的“蘇裁縫”來,“紅都”的裁縫也得磕頭叫師傅,他做這麼兩身新衣當然不在話下。
於是洪衍武帶著常顯璋和顧淩燁就先去挑好了布料,然後他們就直接去了“蘇裁縫”家裡。
老蘇也不推脫,現場量完尺寸直接讓一個星期來取衣服。至於代價嘛,老蘇哈哈一笑就開了個玩笑。
他說就衝常顯璋當年管教洪衍武,讓全院兒過了兩年安生日子,自己就欠他一份兒,如今正好謝他,自然不能要錢。更何況他自己也好久沒做正經衣裳了,還真有點技癢難耐呢。
得,這幾句話一說,常顯璋和顧淩燁當場就都笑了,唯獨洪衍武臉上滿是尷尬。
既然趕時間的事兒都處理完畢,那麼剩下的采買任務也就輕鬆許多了。
這件事兒上洪衍武跟常顯璋、顧淩燁合計了一下。
首先是家具家什上,由於常家並不缺少什麼。兩個人辦結婚證時,領回的那份結婚專用票就滿夠用了。
這是七十年代特有的福利,憑票能買到一隻大衣櫃、一張圓桌、一張雙人床、兩把折疊椅子外加一個精鋼鍋。
當時流行的家具顏色是地板黃,家具款式都大同小異,也不用費心挑什麼。但這些要都買下來卻需要二百多元錢,也不是人人都敢問津的。
最麻煩的就是沒人給送貨,得自己找車自己搬,回家床還得自己組裝。
但人手洪衍武最不缺,他自己都沒出馬,陳力泉帶著手底下幾個“管眼的”就把事兒辦了。
運輸工具當然靠三輪兒,福儒裡的“黑子”繼承了他父親的光榮傳統,也當了“板兒爺”。通過這小子在“起重社”攏共招呼了四輛三輪車,一人私下給了五塊錢一盒煙,一趟就東西都拉回來了。
而且因為錢給的多,這些“板兒爺”也都主動幫著抬東西,彆看常家在三樓,大夥兒齊心協力根本沒歇氣,一趟就把家具都弄上去了。
有不少樓裡的老鄰居們,看見這十幾個大小夥子熱火朝天甩膀子大乾的情形,都頗為意外。私下裡甚至還誤以為常副局長已經官複原職了。再見常顯璋就不覺客氣了許多,也主動打招呼了。
因為若不是如此,哪兒會有這麼多人聽常家的使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