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信守承諾(2 / 2)

重返1977 鑲黃旗 5539 字 2024-03-24

結果這一跪就是五六個小時,不但惹得村民們都看不過去了,紛紛出門聚在村支書家指指點點。就連支書老婆也被弄得不好意思了。

於是,她就主動做起了村支書的工作。說水清已經是拿到大學錄取通知書的人了,今後備不住就是個當官兒的。讓她跪在自家門口影響不好不說,照老話兒講,還折壽招災。倒不如順了她的意,也免得今後知青們回來,有人鬨事找麻煩。

就這樣,村支書才終於發話。叫村裡的車把式劉老二幫著水清一起,把冉麗影抬上大車,送到衛生院去。

隻可惜,就在水清好不容易挪動起僵直的身子,被人扶著站起來和劉老二回去抬人時,卻發現冉麗影已經在知青點的炕上發涼了。旁邊隻有她那個還未取名兒的孩子在“哇哇”大哭著。

根本沒有什麼葬禮,冉麗影這個來自京城的姑娘,隻被簡單地埋在了“瓠粱溝”村西邊的一道土坡後麵,化成了一個孤零零的小小墳頭。

而就在其他知青們探親結束,有近一半回到“瓠粱溝”的時候,沉浸在悲痛中的水清也已經收拾好了行裝,準備返回京城去了。

儘管村民們和知青們出於好意,都勸她把孩子留在當地送人收養,千萬彆帶回去拖累自己。說這樣不但會影響她的名聲,也會影響她今後組成家庭。

可她仍舊固執的認為,照養這個孩子是她必須要擔負下的責任,那是冉麗影臨終前對她最後的要求。她決不能背信棄義、撒手不管,把好姐妹的孩子留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

於是3月1日動身的日子,她還是執意帶著那三個月大的“小拖油瓶”一起踏上歸途。

隻是一個未曾出嫁的大姑娘帶著一個和布娃娃差不多大的嬰兒長途跋涉,其中有著多麼大的難處,想也能知道。路上經曆的苦處就不用說了。

孩子不比大人,既不能受風,也不能著涼,又得撒又得拉,把水清折騰得狼狽不堪。行李丟了不說,還差點沒趕上火車,走到哪兒都招人厭。

最為難的還是在吃上。臨行前,知青們曾湊上糧票托劉老二去鄰村換回來一罐子羊奶,可根本不頂用,隻一天就耗沒了。

於是在火車上的第二天,水清就隻好滿車廂地擠著、串著,抱著大哭不止的孩子,四處尋找哺乳期的婦女,腆著臉求人家舍幾口奶。

為這個她還被列車員當成了人販子,報告給乘警,把她抓了起來。

好在她身上還有一張大學錄取通知書做護身符。到了京城站之後,火車站的派出所聯係了學校,一經確定了她的身份,便排除嫌疑放了她。

就這樣,1978年3月3日下午,也就在洪衍武品嘗美食的同時,水清抱著孩子終於重獲自由,步出了京城火車站。

對家的依戀是每個人最自然的情感。

雖然此時水清的外表形容已經叫花子一樣了。衣著臟汙,疲憊不堪,熟人看見保證都得心酸。但當她的腳真正踩在京城的土地上,走在歸家的最後一段路程時,卻仍是感到無比的踏實和安心。

已經走出了多年的她,儘管對這裡已經陌生,儘管心知將要麵對的困難多不勝數,可這座充滿家的氣味的城市就是能讓她生出美好的希望來。

她的父親水庚生,一個善良的剃頭匠,一個大孩子一樣樂觀而簡單的人。在生活中,喜悅多於憂慮。平生又是最喜歡女孩兒的,完全可以預見,他將會樂於接納這個孩子。

而她的母親謝玉芝,一個普通家庭婦女,固然見麵免不了要大發一通牢騷。可她也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如果知道了有關這個孩子的一切,也必然不會把這個幼年喪母的小性命拒之門外。

所以彆看她和孩子眼前無所依靠,可隻要她回到福儒裡的西院,回到她長大的三間小房去,回到她相親相愛的親人身邊,她們就會應有儘有。

這就是家,是老家,是她出生長大的地方,也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回了家還怕什麼?她什麼也不用在乎……

這時,懷裡的孩子大概又餓了,猛地蹬了水清一腳就大哭起來,一下將她拉回到現實。

水清便趕緊輕輕搖動臂膀,嘴裡還輕輕念著、哄著孩子。

“彆怕,有我呢。咱們回家了,見姥爺,見姥姥,待會兒一定喂你飽飽兒的……”

說也奇怪,她的聲音迅速得到了孩子的信賴,使孩子竟然又安靜地睡去了。

孩子似乎比誰都清楚,抱著自己的水清是最值得她信賴的人。

這個人雖然不是把她生下來的那個媽,卻是注將陪著她一同度過更加艱難的歲月的母親。

是那個會與她同呼吸,共命運,不離不棄,一直保護她到最後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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