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主任則瞪著眼睛望著手裡的煙,滿是不可思議。
“你什麼意思啊?”
洪衍武又開始發揮口才。
“嗨,我跟您說,我這樣的人,平時也就是抽‘大公煙’的命,這‘大重九’我哪兒配抽啊,就是專為貴人準備的。您看……我連客套都不會,臉還紅呢!我就覺著,您或許會是我的貴人……”
李科長被忽悠地笑起來,不過他的目光還是挺隨便,而且有施舍的味道,居高臨下地在洪衍武臉上掃了掃。
“你們的事,可不好辦,我得再想想……”
洪衍武繼續裝傻充愣。
“沒關係,不著急。我知道這裡麵的難處……對了,回頭我再給您弄兩條‘牡丹’品品,您抽得慣嗎?我也不懂,您說藍的好啊,還是紅的好?”
這不廢話嘛。不過李主任倒真是認真起來了,好好打量了洪衍武一番。話裡有話地說,“藍的是滬海原產。京城是紅‘牡丹’,略有差彆。就像你們兩個人,雖然要辦一樣的事兒,那也不能當一個人就辦了不是……”
“得嘞,明白,那我也是兩份兒心意。那您看怎麼方便?我什麼時候給您送去?”
李主任這會兒真的好像讓人撓了胳肢窩,笑得嘴都合不攏了,態度徹底柔和起來。
“等真有眉目再把東西帶來吧,記著把煙包嚴實點。對了,你們有什麼要求沒有?先說來我聽聽……”
洪衍武眼珠一轉,趕緊說出一直惦記著的目標。
“您看廢品站行嗎?”
沒想到李主任馬上搖頭,回答竟然和姓樸的如出一轍。
“我可先告訴你,彆說廢品站,連去收垃圾,掃廁所都不行。那都是正式工!我隻能在合同工範圍裡幫著想想辦法。你明白嗎?像什麼建築隊,街道工廠什麼的,總比臨時工強點……”
洪衍武這才認識到體製編製的威力,敢情隻要是鐵飯碗,就不是他們能問津的。他一嘬牙花子,也就不挑了。
“那您看著辦吧,其實錢少、賣力氣都沒關係,什麼合同工,臨時工我們也無所謂。關鍵就是彆太臟了!還有,最好是上班時間能短點,時間能靈活點……”
李主任的臉上再次綻放笑容。
“你倒是明白人,挺識時務。說實話,咱們街道能安排的工作,即使有也不會太好。何況以你們的條件,接收單位的工作絕不會太好做。那踏實等著吧,有消息我讓邊主任告訴你們。對了,你叫什麼來著……”
就這樣,洪衍武靠著靈活機變,總算是把找工作的事兒弄得有點譜了。可當他回頭去找邊大媽和陳力泉的時候,心裡卻並沒有多少高興勁兒。
為什麼那還用說麼?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就連掃廁所都不配呀!
而他那早有預謀地想當“破爛王”,借工作之便,去斂吧點古董字畫的盤算也落了空!
虧他還一直樂觀地以為,送禮是征服一切人之特效法寶。無論是什麼人,隻要收了他的禮,肩膀也就和他一邊兒高了。
可他現在發現實際情況根本不是這樣。在當前這種僵化死板的社會體製下,社會仍然沒有他多大的騰挪空間。有些壁壘還真不是靠錢就能突破的!
唉!他就連自己找個工作都這麼不順利,回頭又該怎麼解決“紅葉”硬塞給他那幾十口子人的飯轍呢?
不過話也說回來,畢竟他如今家裡有糧,經濟上不愁。總歸隨著時間的變化,生活處境會越來越好,也沒必要計較一時。
更何況仔細想想,其實沒去成廢品站也沒什麼可惜的。
工作環境臟差就不說了,南城畢竟不比北邊高門大戶多,這裡多數生活的都是老百姓手藝人,平時也就賣點牙膏皮和舊廢紙什麼的。
彆說真收上來什麼國寶級文物了,在這兒連遇著民窯器物的概率都不高。
沒彆的,那還是勇敢地做自己,胡來胡有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