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反的,在這個夢裡,他和陳力泉一起懶洋洋地躺在暖洋洋的沙灘上,舒服得連動一下的勁都沒有了。
那處海很平靜,恰似一大塊嵌滿波紋的大花玻璃煞是好看,海鷗安詳地從海灣的這一邊飛到那一邊,唯有天上的白雲在默默地變幻。
而那些雲朵好像能讓人隨心所欲似的,你想什麼就有什麼,你不想什麼就什麼也沒有。
然後很快,“小百子”來了,“老刀魚”來了,“大將”來了,最後就連楊衛帆那臭小子,吹著口哨也來了……
12月2日,當安安穩穩睡過了一大覺再次醒來,洪衍武這才確定自己和陳力泉是躺在一家部隊醫院的監護病房裡。
因為他們的眼前是幾位穿白大衣的大夫,脖子上都露出紅色的領章。
這些人待人都很親切,對他們關懷備至,問他們疼不疼,要不要喝水。
但他們同時也老講什麼王副院長。說領導關照過,讓他們安心靜養,也不用擔心醫療費用,這使他和陳力泉都感到莫名其妙。
後來當這些醫生要離開時,洪衍武又發現他們的身後還有一個女護士,麵容似乎很熟悉。楞了一下,他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醒來時,就是這個護士,告訴他泉子平安的消息。
嗯,彆說,這妞兒的模樣還真挺不錯……
這樣一來,洪衍武便叫住了護士,刻意與她攀談起來,一方麵是為了致謝,另一方麵順便還想打聽一下他們是怎麼來這兒的。
可沒想到,這個護士漂亮是漂亮,卻不是個好打交道的人。她隻簡單告訴他們是楊衛帆開車送他們來的,就一個勁盤問他們和楊衛帆是什麼關係。
而在聽說他們和楊衛帆隻是在濱城認識的普通朋友後,態度更是冷淡,根本不願再多說半個字就轉身走了。此後,也再沒出現過。
說真的,就那死板著的一張臉,實在是讓人有點不寒而栗,什麼“白衣天使”的美好感覺都被破壞了,有一刻竟讓洪衍武以為自己是認錯了人。
再後來,洪衍武靠著油嘴滑舌跟其他的護士混熟了,才逐漸搞清楚發生過些什麼。
他知道了這個護士叫周曼娜,醫院裡出名兒的一個“冰美人”,不苟言笑本就是她一貫的性情。而且她也根本不是外科的人,隻是因為家裡的背景強大,習慣了隨意出入整個醫院。
另外,就是他還知道了楊衛帆送他們來醫院的當晚,所發生的一係列情況。敢情這個丫頭還曾和楊衛帆大吵過一架。
說白了,最開始阻撓搶救的是她,但也是虧得她大發善心,他和泉子才能及時獲救的。所以他們倆現在還能活著,到底要不要感謝她,還真是一個有幾分矛盾的問題。
不過至此,因為對再獲新生有著無比欣慰深感僥幸,無論怎樣,洪衍武都不想再計較了。特彆是從他一知道周曼娜是個根基深厚的“官家小姐”,就徹底沒了搭理她的興趣。
現在的他和陳力泉,也隻是心懷莫大的感動,一心一意在替被糾察帶走的楊衛帆擔心罷了。
好在他們倆恢複得很順利,刀口長得像用膠水粘合得那樣快。疼痛中“滋滋拉拉”那種癢分外明顯,這就是傷口組織在迅速彌合的體現。
再加上軍隊醫院夥食跟得上,吃飯管飽。雪白饅頭、足油肉菜隨便地造,他們沒幾天就搬到了普通病房。
按醫院規定,這也就代表著能夠與親朋好友見麵了,所以他們很快就與那些惦記著他們的人重逢了。
令洪衍武和陳力泉喜出望外的是,此時楊衛帆居然已經“出來了”。
而且出乎意料的,不但“小百子”、“老刀魚”、“大將”、韓瑩和所有海碰子們先後都來了,就連謝經理、向紅、樊綱乃至“船老大”和漁村大隊書記也專程跑來看望過他們一次。
這讓他們不但感受到了一種人與人之間的真摯關懷,好消息也是一個接一個。他們幾天以來,心中所有的隱憂和遺憾全都一掃而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