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心裡卻在想,“飛蟹”是完了,竟然學會了避實就虛,跟他搞這一套了。難道還以為他會為了這點東西,就不講是非曲直了不成?
可問題是,“飛蟹”卻不覺得他自己的做法有任何問題。隨後就打聽起現在公帳的財務狀況,十分關心洪衍武手裡有沒有現錢,說他又帶來了五十斤的海參。而他對自己的所作所為,還是半句不提,全沒一點自責和後悔的意思。
因此“大將”的情緒就更壞了。他覺得,現在“飛蟹”還真是掉錢眼裡。彆說哥們兒情誼,幾乎連最基本的羞恥心和是非概念都沒有了。
這哪還像個真正的“海碰子”?簡直是太不爭氣了!太混蛋了!
當然,由於“大將”根本沒搭理“飛蟹”,一直由他自說自話。這小子也很快看出了“大將”的情緒惡劣。
他相當尷尬了一陣,最後又狠命撓了撓頭,才算是想起了自己對“死屍”的虧欠。
可他的舉動卻更讓人生氣,因為他竟然拿出來一包三斤重的淡乾參,說這是“死屍”應得的一份兒,說他絕對沒有半點貪汙,保證該多少就是多少。
甚至還洋洋得意,說多虧自己上岸後沒忘把海參弄回去。竟把這還當成了一件功勞。
“大將”再忍受不了了,果斷做出決定。
“滾吧,大夥兒一致決定不要你了,今後你不再是我們兄弟。”
“飛蟹”登時傻了,露出了一百個沒想到的樣子。
“大哥,這是那些京城人的主意,還是大夥兒的主意?”
“跟京城人沒關係,大家決定的。”
“大哥,就為了這麼點小事?”
“你還覺得這是小事?你今天能不顧‘死屍’,明天就能不顧彆人,誰還敢跟你搭幫下海?這道理我不信你不明白!”
“嗨,那不是特殊情況嗎?誰看見拿槍的不怕?我就不信他們……你……你可是我大哥呀,再給我個機會。”
“這不是借口。這就如戰場上逃兵,你隻要這麼乾過了,下海就絕對能撇下兄弟。你要是個軍人,早就被槍斃了!帶上你的東西,滾蛋!”
“大哥!這可不是一回事!”
“這就是一回事!”
見到“大將”已是一副怒氣勃發的樣子,“飛蟹”完全說不出話來了,片刻後竟然有些畏懼和羞慚似的顫抖。
可他拎起麻袋似乎剛想要走,卻又遲疑了,忍不住再次求饒起來。
“大哥,我跟你這麼長時間,沒功勞還有苦勞,怎麼著也彆砸了兄弟的飯碗。”
“大將”沒吱聲,這話一點都不值錢。“飛蟹”乾活賣力氣不假,可他也從沒虧待過手下兄弟,真是扯蛋。
萬沒想到,“飛蟹”見“大將”沒反應,竟然又“咕咚”一聲跪下來了。聲情並茂地哭求。
“大哥,我知道錯了,我還得吃飯呀。你是最講義氣的,這麼多年情分了,彆眼看兄弟無路可走啊,給句話吧,拉兄弟一把。”
這一下子,“大將”動容了,不是因為彆的,而是因為眼前這一刻像極了數年前的一幕。
那時的“飛蟹”還沒這麼強壯的身板,大腦袋小身子,是個完全長得像豆芽菜的半大小子。
他因為在海灘偷竊他們撈出的海貨,被“大將”和“三戧子”發現,打了個半死。
但即使在挨打的時候,“飛蟹”還在拚命把掉在地上的生海參往嘴裡塞,被打出血的嘴不住口地哭叫著,“大哥,彆打了!大哥,我錯了!大哥,我餓啊……”
就是那一次,“大將”把“飛蟹”收下當了小兄弟,開始教他“碰海”……
“大將”心下不由泛起一陣極為矛盾的激動。過去****夜夜的同甘共苦,畢竟不能簡單地一筆勾銷。
所以斟酌再三,他終於神情複雜地歎了口氣,走到櫃子旁,從抽屜最裡麵拿出來一遝子整整齊齊、簇新簇新的“大團結”來。
這是他舊日積蓄,加上這次“工資”和“鮑魚殼”分紅,剛湊足的一千元整。
然後看也不看,一把扔在了“飛蟹”麵前。
“把你的海參都留下!你走吧,以後就不要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