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他馬上聽到身後牆上傳來玻璃瓶的破裂聲,和一種嘶嘶作響的奇怪聲音。
他控製不住地一回頭,緊跟著臉色登時發白。
原來牆上,濺到液體的地方正冒著刺鼻的煙霧,同時也在滋滋冒響,啃噬著古老的磚石!
玻璃瓶裡……是濃硫酸!
“孫子,你今兒活不了!”
聽到一聲殘忍而猖狂的叫囂,洪衍武再一回頭,登時又是目眥欲裂!
因為他赫然看到,此時“芬蘭匕首”和“軍刺”,正手持著四個開了蓋兒的玻璃瓶,衝著他再次作出了投擲的準備動作!
還沒等他有所反應,“嗖嗖”兩聲響,又是兩個玻璃瓶脫手而出!
完了!
洪衍武當場就像被兜頭澆了桶冷水一樣,從頭到腳涼了個透。他心知躲得過頭兩個,也難再躲過他們手裡預備著的那兩個,恐怕今天要交待在這兒了!
可就在此時,最驚人的變故居然出現了!
隻聽“突突”兩聲輕響,那兩個離手的玻璃瓶子還沒飛出一米,就同時被什麼東西擊中,炸得四分五裂了,硫酸也在空中四下飛濺!
洪衍武離得較遠,背過身去一捂腦袋,隻不多的幾滴撒在了左臂的袖子上。
但那兩個罪魁禍首可慘了,衣服、口罩上濺的全是!
隨著衣服、口罩被硫酸迅速腐蝕、變得焦黑一片,他們慌張至極地把手裡的硫酸瓶子朝洪衍武又一擲,就去脫口罩、上衣。
可沒想到這下更完,他們死不悔改,整個是作繭自縛!
因為和上次一樣,最後兩個硫酸瓶剛一脫手,就又在空中炸裂了。結果導致不少硫酸又重新潑濺在了他們的身上。
這下,想不觸及皮肉都難了!
兩個人的頭上、臉上、手上,煙霧嫋嫋升起,隻覺得火燒火燎地疼。極度的驚懼之下,他們什麼都顧不上了,不約而同掉頭就跑。隻“蹭噌”幾步,就從胡同口徹底消失了。
對此,洪衍武既無意阻攔,也沒去追他們。因為一來,他知道這倆小子不毀容,不燒穿肚腸就不錯了,已經不用他再做什麼了。二來,他此時也已經被另一件事兒給完全吸引住了!
那就是在他的身後,離著七八米遠的“小百子”,雖然臉色無比蒼白,呼吸也是特彆的急促,可他的手裡卻穩穩地捏著一張拉滿弦的彈弓。
剛才的四個硫酸瓶子,竟然全都是他打碎的!
“洪爺,我傷了人,不會為這個坐牢吧?”
“小百子”畢竟還小,剛一確定危難已經過去,立刻就慫了。彈弓一垂下來,眼瞅著就要掉眼淚。
“放心,是他們自作自受,有事兒我扛著。再說,真要仔細追究起來,你還是見義勇為呢。”
洪衍武知道這孩子沒見過世麵,趕緊安慰了幾句。眼見著“小百子”臉色逐漸緩和起來,他又不由好奇地問起最關心的問題。
“‘小百子’,你剛才那可是兩發‘雙響炮’啊!這手兒……是打家雀兒練出來的?”
“我爸就是天橋‘小八怪’裡的‘神彈弓’,彆的功夫我沒學會,這玩意練得還行。什麼‘天鵝下蛋’、‘簷前滴水’、‘浪子踢球’、‘燕子啄泥’我打小就會,‘雙響炮’也不算什麼……”
“小百子”幾句話就道出了其中原委。但隻說到一半,他就發現洪衍武的袖子被燒了好幾個大洞。立刻又要哭,還自怨自艾起來。
“洪爺,你的手傷了,是因為我打碎瓶子才濺上的吧?都怪我……”
“彆犯傻了,今天多虧了你,否則我就成了《小商河》裡的楊再興了……”
話雖如此,但此時的洪衍武不僅感到從衣服腐蝕進去的幾滴硫酸,燒得他手臂鑽心地疼。而且同時,肩膀和後腰上也還在流血。
不過疼痛的感覺也有一個好處,那就是能使人恢複冷靜。因此,洪衍武馬上就清醒地意識到了一個更要命的問題。
“不好!我得去找泉子……”
洪衍武突然間叫了起來,拔腳就要走。可他隨後又想起了“小百子”還在膽戰心驚中,於是遲疑了一下,他便對“小百子”作出了另一種安排。
“兄弟,你自己先回家,我顧不上你了……”
可萬沒想到,“小百子”把淚一抹,竟然異常的固執和堅定。
“不,洪爺,我跟你一起去!”
人就這麼奇怪的生物!彆看有的人平日軟得跟麵條似的,一到關鍵時刻,絕對是最靠得住的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