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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衍武,你混蛋!”
方婷一邊咒罵著,一邊用手絹擦眼淚,哭得是梨花帶雨,哭得是人見猶憐。
即使是洪衍武也不得不感歎,女人這個年紀還真是一生中最美的時候,無論是皮膚、氣味、還是尚帶青澀的神情,乃至於清澈的眼淚,全都是可以輕易征服男性的利器。
看來時間的確是女人的大敵,隨著年齡增長,女人外表的魅力是必定會減退的!
“彆哭了!不哭的時候才漂亮!”
“你就是個混蛋!混蛋!”
“唉,我身上也就這點毛病了,你不早就知道嗎?”
為了止住方婷的哭罵,洪衍武厚著臉皮的幾句話,終於把她和旁觀的劉佳都逗笑了。
還是小花園的亭子裡,方婷正用手絹一邊擦著眼淚,一邊破涕而笑,劉佳也還站在一旁安慰著她。
現在氣氛可比剛才和諧多了,三個人間再沒有箭拔弩張與針鋒相對,反而呈現出一種讓每個人都有點哭笑不得的奇妙氣氛。
這是因為洪衍武恰才用脅迫的方式留住方婷後,已經把真正來意都講清楚了。
原來,受家庭成分所累,洪祿承在醫院求診從來都是遭致冷遇,醫生往往隻用普通的止疼片來打發他。可他如今的病狀又豈是這種在藥店裡販賣的“阿司匹林”能起效用的?所以他每夜都要疼醒好幾次。
洪衍武自然看不得父親如此受罪,便想著給父親開一些好一點的止痛藥。可因為這類藥物多是阿片類藥物,屬於受管製藥物。所以他思來想去後,發現自己身邊除了方婷再無其人可求,便隻有硬著頭皮前來試一試了。
卻沒想到,僅僅因為沒能把話說清楚,居然出了這麼大岔子。並且現在誤會雖然解釋清楚了,但他卻恐怕還需要繼續頭疼。
因為方婷剛才真的被嚇著了,雖然對他那疑慮重重的提防已然消失,但取而代之的卻是受驚嚇後的惱怒,另外,也不免有一些因為自以為是、先入為主而鬨出笑話的尷尬。
洪衍武最了解方婷的脾氣,知道這位氣性大,他要是不能把這位落下的麵子找補回來,再給她哄高興了,今天恐怕還是會白跑一趟。
果然,等方婷一擦乾了淚,就開始帶著怨氣跟洪衍武打起了官腔,非拿醫院條例說事,哪怕洪衍武一個勁道歉,可她一點能通融的意思也沒有。
不過幸好劉佳心腸還不賴,大概因為剛才她也錯怪了洪衍武有點過意不去,反幫著他說上了好話。
“好了好了,誤會不解釋清了嘛,人家也給你道歉了,至於的嘛!要不就幫幫他唄,你要怕麻煩,我去外科幫他問問。”
“劉佳,你甭管他。誰讓他故意嚇唬我的!而且你不知道,他剛才那話的意思是……”
說到這裡,方婷才意識到了什麼,趕緊打住。
“什麼呀?我就聽見盤子、碗的了,什麼意思?”
劉佳可一點沒注意方婷的臉紅,仍睜著大眼睛好奇寶寶一樣地追問。
這倒是為洪衍武製造出進一步的緩和關係的機會,他趕緊用打鑔的方式,搶著說話,替方婷解圍。
“方婷同誌,其實吧,你根本沒必要怕我。全世界的無產階級革命者,隻因為國際歌,就可以成為親人,咱們再怎麼說也是熟人呀。就算我一時糊塗當了流氓,是天下第一號的亡命徒,也沒這麼喪心病狂吧?更何況黨和人民並沒有拋棄我呀,還給了我改邪歸正的機會……”
洪衍武誇張的語言,果然成功地緩和了方婷的臉色,同時也轉移了劉佳的注意力。
甚至引得劉佳一直在笑,可她嘴裡偏偏又抬杠似的說,“這還真不好說。現在因為處對象不行,鬨出來的事兒可多了,就送到我們醫院的,吃藥的,上吊的,割腕的,砍人的,自殘的都有。誰知道你一衝動,會乾出什麼來呀?再說了,你就真能保證現在對方婷沒想法了?”
這話不免也吸引了方婷注意力,她盯著洪衍武,似仍有顧慮。
“那些人出問題是因為他們糊塗啊。我可是有自知之明的人,哪能跟他們也一樣啊?再說了,有想法也沒用啊,道理我都懂。噢,我喜歡誰,誰就是我的了?那我還喜歡銀行呢,銀行怎麼不是我的?對吧!其實我早知道了,有些東西離我太遙遠了,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就比如方婷……”
這可是明顯的恭維,眼見方婷表情又恢複輕鬆,嘴角也止不住泛起笑意,洪衍武便知道奏效了,他馬上又向劉佳做另外的補充。
“其實你也彆誤會,當年我和方婷的關係很純潔。說白了,我們才多大呀,不過是小荷才露尖尖角,就跟過家家似的,完全是普通朋友的相處。那會兒甚至我跟她一說話就臉紅,是有賊心也沒賊膽。彆說‘二部’、‘三部’了,就連“一部”都沒到過……”
“什麼又叫一部、二部、三部呀?我就知道一機部,二機部。”
沒等洪衍武說完,劉佳就忍不住問起來,因為她實在是聽不懂某些名詞的含義。
這自然不能怪她,因為洪衍武說的又是特殊圈子裡的黑話,其實一部、二部、三部是指的女孩子身體的部分,一部為臉蛋、二部為胸、三部為下體。
其具體用法類似於這樣。比如說,一旦有哪個壞小子交了女朋友,跟此人不錯的哥們往往會這樣的問他,“你們倆的感情有多深了?你動她哪部了?”
所以說,這話當年隻有不正經的青年人才會了解其中的含義。
而眼見洪衍武嘴沒把門的。怕丟人顯眼的方婷卻著急了。“洪衍武,你怎麼什麼混話都敢胡說!你再這樣,我馬上就走……”
洪衍武立刻意識到這個年代男女界限之嚴苛,即使麵前的這位是個真是個婊(子),也接受不了太過直白的冒犯,便很有點後悔自己說話沒過腦子,於是趕緊補救地說。
“對不住啊,我又滿嘴跑火車了。不過,我真正的意思是想說,其實任何承諾在時間麵前都是蒼白的。情感雖然淩駕於物質,卻是要以物質來作為墊腳石的。而一個沒有未來的人,也很難想象他會忠於自己的感情。你們說,我哪兒還會再有什麼不切實際的奢望呢?以我現在的狀況,其實更需要的,是兩位高尚的白衣天使能伸出你們友愛的雙手,拉我一把。”
彆說,洪衍武拽出的這幾句還真把倆小護士都給震了。
方婷像不認識似的,盯著洪衍武直看。
劉佳也忍不住表示欣賞。
“沒想到你挺能白話,還能說出這麼文藝的話來,簡直都快趕上寫詩的了。你哪學校畢業的?是不是語文成績特好呀!”
洪衍武忍不住一樂,心說這或許就叫嬌小姐遭遇老情聖,吃虧在沒見識上嘍!隨便胡諏了兩句就讓你們吃驚成這樣,看來再拽上兩句也就真差不多了。
“過獎了,其實我也就是平時喜歡看看書,所以才懂得很多人不明白的哲學道理。你們還彆不信,比如從辯證關係上講吧,方婷剛才雖然上了我一當,在你們看來肯定就是壞事,但在我看來,這同樣也是件好事。”
“怎麼可能!你胡說吧?”劉佳一點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