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虛張聲勢(2 / 2)

重返1977 鑲黃旗 8508 字 2024-03-22

緊跟著,那“老核桃皮”也說話了。

“你們這倆小夥子,剛才進院兒還客客氣氣的呢,一進屋怎麼就翻臉了!現在可不興禍害人了,你們在人家裡這麼折騰,是想‘進去’呀……”

在他們身後還有一個絡腮胡子的老工人,手裡拿著一把鐵鍬,也氣憤填膺地說。

“你們倆一看就不是什麼好鳥!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來我們院兒胡來!今兒要不說清楚了,小心你們出不了這個院兒!”

而那鄒順才一見這些救命恩人來了,卻興奮得像打了雞血。一臉的鼻涕眼淚也不抹,就大聲嚎起來了。

“包主任,秦大姐,老陳大哥,你們來得正好!再晚來一會兒,我的家可就全完了!這倆小子是真正的強盜!快,快去叫公安和工人民兵來呀!彆讓他們跑了……”

得!這就叫無風三尺浪,平地起波瀾!事兒竟然褶子了!

陳力泉不無擔心地望著洪衍武,等他拿主意到底是打還是走。

可洪衍武呢,其實剛才一動手,他就預料到平房不隔音,或許會有人來過問,於是早想好了應對的辦法。所以他不但沒一點兒慌張,一聽這幾個人的姓兒反而差點沒樂劈了。

他自己還跟這兒瞎琢磨呢,心說這幾位怎麼那麼巧,都湊一塊兒去了,好嘛,包青天、秦香蓮、陳世美都有了,這都夠唱一出“鍘美案”的了……

“各位大媽大叔,一看你們就都是熱心的好人,能過來是怕鄰居受委屈。可也先彆急,這事兒到底怎麼回事,你們也不能隻憑所見就下判斷,更不要偏聽偏信,反倒保護了真正的壞人……”

洪衍武不慌不忙地站起身來,臉上波瀾不驚。他也心知這是最重要的,必須表現的異常沉穩,在這種情況下才能壓住場麵。

果然,他的這種反應讓幾個人遲疑了。幾個人互相對望一眼,最終還是那“紅袖箍”繼續詢問。

“那你說,到底怎麼回事?難道東西不是你砸的不成?”

“沒錯,大媽。東西是我們砸的,甚至還打了人!可有一樣,我們沒搶啊,姓鄒的胡說八道可不成!要不您讓他自己說,我們搶他什麼了?”

“這……”剛站起來的鄒順才有點啞口無言,不過他馬上反應過來。“你們砸東西打人也不行啊,還沒王法啦!”

“就是!憑什麼打人砸東西,你得說清楚了!這不是頭兩年了……”那姓陳的老工人脾氣暴,忍不住聲援鄒順才。

“為什麼?他欠揍!宰了他都不冤!我倒想問問,各位大媽大叔,你們知道這‘鄒蛤蟆’的老底子嗎?他原來可是白紙坊街道辦的小頭頭,現在怎麼又成這副田地了?”

洪衍武這幾句話一問出來,鄒順才頓時心虛了,而那老幾位則全暈了,不由麵麵相覷。

唯有“紅袖箍”大概是因為是“民革委”的人,像是知道點內情,睜著老眼有些驚訝。“小夥子,你是說……”

洪衍武趕緊順勢應承。“對了,大媽!您覺著他欺負人家一個女人的事兒能這麼輕易就算了嗎?就這麼個‘踹寡婦門,刨絕戶墳’的下流玩意,當初靠著手裡的權力,能把一個女人沒了路走。要能容他平安過日子,這天底下還有道理可講嗎!是!政府沒判他,可那是因為他上麵有人。我們就是普通老百姓,沒什麼其他的辦法,但為了自己家裡人,卻不能輕饒了他!您幾位要覺著我做的不對,隨便你們處置,可你們也得容我出了這口惡氣才行!”

洪衍武這番虛張聲勢、把真假摻雜在一起說的話,可謂是天衣無縫。

彆說讓鄒順才徹底傻了眼,支吾著分辨不清了。連那老工人也急茬地瞪了眼。

“啊!這姓鄒的這麼王八蛋呢!”

緊跟著,“老核桃皮”也叫起來,“哎喲,我們哪兒知道啊!”

她轉臉還衝“紅袖箍”埋怨上了。

“我說包主任,這姓鄒的可不能再讓他住我們這兒啦,當初他搬來,看他流裡流氣的我就反對。街道怎麼非把這種人往我們這兒安排啊,就不怕大家夥的孩子跟他學了壞呀……”

在當年,亂搞男女關係的事兒可是最為人不齒的,就更彆提禍害良家婦女了,不誇張的說,在廣大人民群眾中,對在這種事兒上犯錯的人,認為槍斃都不過分。

即使是在流氓的圈子裡,弄“花事兒”的“杆兒犯”和“花匠兒”也讓人瞧不起,無論進那兒的“號”,都是讓各路犯人加倍揉搓的灰孫子。

所以這樣一來,這老幾位熱心人的立場頓時改變,不但再沒人替鄒順才出頭了,反而對其都報以鄙夷的蔑視和斥罵。

鄒順才有苦難言,哭喪著臉隻是無力地哀求。“他……這……這不是那麼回事……那都是過去了……你們可不能不管啊……”

陳力泉雖沒說話,卻一直用佩服的目光凝視著洪衍武。

他覺得這個好哥們實在是會看風使舵、隨機應變,辦事說話都能做到臉不變色心不跳,在心裡不由默默為洪衍武這避重就輕、翻雲覆雨的詭辯暗挑大拇指。

隻不過這種事兒其實也得換角度看,在陳力泉的眼中,洪衍武自然是“每臨大事有靜氣”,可要是讓大多數的人評價,那恐怕真就是“揣著一肚子的壞水兒”了。

最後還是“紅袖箍”率先表達了對這件事的新態度,一語定音便給事情定性了。

“這就叫自作自受吧,人還是不能乾虧心事兒啊。行了,這事兒我們不管了。可你們倆也得悠著點兒啊,打呀砸的不算什麼,頂多折胳膊斷腿也就到頭了,可千萬彆弄出人命來……”

說罷,老太太竟帶頭走了。

“老核桃皮”是追著“紅袖箍”走的,離去前,倒是額外多饒了一句。

“你們倆也彆急,再有鄰居過問,我幫你們解釋,可你們最好能在天黑前完事兒,我不是催你們啊。我們家小孫女膽兒小,晚上來家吃飯……”

老工人性子是最直的,走的時候還有點臉紅,看著挺不好意思的。

“兩位小兄弟,今兒是誤會了。不知者不怪嘛。要我幫忙不要,我幫你們砸!不用?行,那好好給丫長點記性!要是法律不管,就該當煽了他!什麼玩意,跟他做鄰居得倒八輩子黴,呸!”

就這樣,洪衍武點頭哈腰,禮貌周到地送走了這出“鍘美案”,等再關上門的時候,他就再無半點顧忌了。

看著顫抖的鄒順才,洪衍武露出了一副獰笑。

“老孫子!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啊!這下,還有什麼可說的!咱們繼續吧……”

鄒順才一屁股就坐倒在床上,麵帶驚恐地打起商量來。“祖宗,四百塊,四百塊饒了我,行嗎?這是我所有積蓄了,家裡的其他東西隨便你拿……”

可洪衍武聽了卻勃然大怒。“放屁!你早乾嘛去了!現在這就是想坑我!這些人可都眼睜睜看著呢,我要從你這兒拿走這些大盤子大碗、壇壇罐罐的,不真被你說成白日行搶啦!告訴你,再不放聰明點兒,老子拆了你的蛤蟆窩!”

說罷,餘怒未消洪衍武一腳向屋裡頂著房梁的一跟圓木踢去,“喀嚓”一聲,柱子應聲而斷,倒向了鄒順才。

可就在鄒順才蛤蟆跳一樣地狼狽躲避,洪衍武泛起得意神色的同一時刻,又聽房上“哢嚓嚓”一陣響,一個黑乎乎的東西,竟從頂棚上掉了下來,帶著風砸向洪衍武的腦袋。隻憑感覺就知道不輕!

我(操)!完了!還他媽有機關哪!

這是猝不及防的洪衍武,當時腦子裡唯一閃過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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