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為這些怨氣和不滿,所以田連長對秦所長既嫉妒又戒備,總是想找機會想打擊壓製秦所長。今天,可終於讓他找到了向秦所長“開炮”的借口。
果然,田連長在大發雷霆後,就把目光轉向了坐在民警中的秦所長。但他隻是意味深長的看著,卻不說話了,明顯是在逼迫秦所長承擔責任。
民警們都知道田連長是什麼意思,大家紛紛看向秦所長,全在替這個已經年近六十,操勞得頭發都半白了的老公安擔心。
一直低頭不發一言的秦所長似乎早有預料,但他沒做任何辯解,反如田連長所願,認下了責任。
“同誌們都很勇敢,是我的失職。”
這真是一個痛苦的回答,所有的民警都感同身受。儘管秦所長的目光依舊平靜而堅定,但大家還是能聽出話語中的憂心和委屈。
可田連長卻似乎仍不知足,隻抬起眼皮子來瞟了一眼,就繼續裝起了孫子。
“老秦,你可是個經驗豐富的老公安呀,怎麼搞的?”
這話說的不鹹不淡,還透著股明知故問的諷刺,一旁的副所長孫萬泉一聽就樂了。
邢正義注意到,這種幸災樂禍,也讓所有民警都皺起了眉頭。對這位副所長的人性,所裡沒一個人瞧得上的。
想當初,孫副所長是仗著一張能說會道的嘴攀附奪權所長上台的。但“四人團夥”一垮台,他馬上又轉頭高呼受了蒙蔽上了當,大膽揭發起提拔過他的人。
如今那位靠奪權起家的前任所長正在接受審查,可他這個附庸卻搖身一變成了“解放派”,竟保留了副所長的職務。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位孫副所長在“運動”中大概是鍛煉了出來。失勢後,他雖然喪氣卻不灰心,一直密切注視動向,等待時機。自從發現了田連長對秦所長的不滿,他不僅從中煽風點火,搬弄是非。並且還利用了這一點向田連長大表忠心,迅速靠攏,主動成為了幫助田連長攻殲打壓秦所長的好幫手。
除了這些,孫副所長還有個最讓大家討厭的地方。就是這老小子見著官大的就象個孫子,可在基層民警麵前卻一貫蠻橫霸道、飛揚跋扈。民警們尤其反感他頤指氣使亂指揮的樣子,私底下都叫他“壞水兒”。現在,這個“壞水兒”看見秦所長被抓住了把柄,肯定又免不了助紂為虐,落井下石。
邢正義還真是一點沒猜錯。孫副所長哪肯放過這機會,田連長一發動,他也就跟著一驚一乍嚷嚷起來。“所長大人,您可是個老公安啊?我以為您出馬,那還不是手到擒來?敢情……咳,這可怎麼說的。”
秦所長似沒留意孫副所長話裡夾著槍帶著棒,仍是態度誠懇的搖頭歎氣,“確實怪我,年輕的同誌們還缺乏實際經驗,是我在現場指揮。由於我墨守成規,思維僵化,犯了經驗主義的錯誤,才沒能及時發現犯罪份子另有其他的逃脫路線……”
秦所長的話是真心的,可沒想到孫副所長卻不耐煩了,不僅蠻橫打斷他,還似笑非笑拉長了腔,“喲~?您還能犯錯?您的說法還真是爆炸了一顆原子彈哪。”
秦所長臉色立刻變得有些蒼白。這種嘲諷,對一個在公安戰線上兢兢業業工作了幾十年的老同誌來說,實在是一種委屈一種傷害。
“行了。還摸什麼王八,撕什麼薑的。嘿,你們知識分子真夠酸的,我可不會咬文嚼字。”
田連長也在抱怨,在他滿是高粱花子的腦袋裡,從來都是堅定不移的認為,思想高於所有一切。無論什麼困難,隻要不畏生死地衝鋒就完全能夠解決。公安工作和衝鋒陷陣、帶兵打仗沒什麼區彆。
“要我說就彆講客觀,主要還是主觀問題,要深挖思想本質嘛。想當年我們八路軍小米加步槍都打跑了小鬼子,靠得不是裝備,靠的完全是同誌們堅強的意誌和紅色思想。隻要不怕死,大夥一條心往上衝,什麼壞人也逃不掉。這個道理你老秦總是不明白。”
果然,從田連長噴著吐沫星子的大嘴裡冒出來的,又是那套離不開政治思想老詞兒。
不過,無論田連長說什麼,孫副所長都會第一時間附和,他馬上表明立場。“我同意田連長的意見,我認為這次抓捕失敗,完全是因為同誌們之間沒做到團結一致才導致的。”
說到這裡,孫副所長頓了頓,衝田連長賣好似的點點頭,才接著又往下說:“老秦一貫喜歡顯擺資曆,總把專業啊技巧啊掛在嘴邊。還根據這些所謂的專業能力,在工作上把同誌們區彆對待,強分了三六九等。要我說,安排到咱們派出所工作的同誌沒一個是反革命。難道不是公校畢業的同誌就不能乾好公安工作了?難道老公安就不會犯錯誤了?如今怎麼樣?看看,資曆經驗不是萬能藥。老同誌也是會出問題的。”
田連長對“壞水兒”的發言相當滿意。雖然他表麵裝得大公無私一臉嚴肅,可眼睛的笑意卻遮掩不住,明顯傳遞出一個讚許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