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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再回過頭來,廁所那邊也熱鬨上了。
洪衍武一探腦袋,正看見從男廁裡衝出一個著急忙慌亂係褲腰帶的中年人。
這人也算點兒背,剛出廁所就正碰上尤三彈出手裡的煙頭,一個火紅的亮點“嗖”一下,直奔他腦門就飛過去了。
好在中年人尚算敏捷,一偏頭,險險躲過“暗器”。這真要是給他腦門點上了一個“吉祥點”,那樂子可大了。
中年人親眼看著煙頭砸在他身後的牆上,閃出點點火花,驚嚇之餘自然滿麵“幽怨”。但在尤三幾個滿臉的流氓相兒震懾下,他也隻能把氣往肚子裡咽,一點都沒敢訴“衷情”就低頭走了。
中年人離開後,尤三他們還是沒進廁所,照舊在外麵悠哉悠哉等著。這不用猜,多半廁所裡還有人。
果然,不多會兒,又一個長得挺黑的半大小子提著褲子,眼淚嘩嘩跑了出來。一看準是在裡麵挨了打。
守在門口的仨小崽兒卻立馬全精神了,壞笑著一起攔著黑小子不讓人家走。黑臉直接去摸這倒黴孩子的衣兜,小油頭和三角眼鬨著要扒黑小子提拉著的褲子,把人家孩子嚇得都快喊破天了。
最後還是尤三煩了,大概也覺得這幾個小子太沒六了,罵了他們幾句還給了三角眼一腳,這仨壞小子才戀戀不舍的放過了這個苦孩子。
飽經蹂躪的黑小子好不容易擺脫,連褲子都沒係上就直奔著岔口南頭跑。這孩子一邊吭嘰著哭,一邊提拉著褲子。褲子後麵可全都顛下來了,生生露出來一個小黑屁股。
一看這景兒,那仨壞小子差點沒樂劈了,吹著匪哨一齊嚷,“這麼冷的天兒,下雪花兒,誰家的小孩兒,光著屁股蛋兒……”
這仨壞嘎嘎,就是純討厭。整個一蔫、損、壞組合。
要說這中年人和黑小子,也的確夠倒黴的。他們明顯是剛“進行”到一半,被裡麵的寸頭和大個兒攆出來的。要經得起這種急刹車的折騰,身體還真不能太差勁了。沒辦法,誰讓這地兒被尤三他們相中了呢?
按照扒竊團夥的通行準則,隻要是盜竊團夥成員,每天必須定時定點把所得交公,誰也不能藏私。一般乾這種事兒,選的地方自然越清靜越偏僻越好,通常就是路邊的廁所。三岔口這個廁所,即清淨離火車站又近,讓賊看上一點不奇怪。
要怪也隻怪這年頭公廁太少。據資料記載,1979年以前,全京城隻有5500座公廁。即便是京城最繁華的地段,公廁不過二十多座。居民區往往一片胡同才有一兩個公廁,排隊上廁所那是常態。尤三他們也是把附近都轉悠遍了,好不容易才找到這麼塊寶地。
既然廁所已經被尤三一夥完全“占領”。寸頭和大個兒很快就都從廁所裡出來了。他們和尤三又說了幾句,隨後就各自從身上拿出了鈔票。
牆後的洪衍武一看就樂了,他估計這是要“劈葉子”了。
“劈”在行話裡是分的意思,錢在行話裡叫“葉子”,哢哢地數錢叫“清葉子”,那感覺彆提有多美了。按規矩,團夥頭目清點完所有的錢、糧票、布票等有價票證,要先把上供的月份兒錢留出部分,剩下的才能按成員等級,出力多寡進行分配。先“清”後“劈”,這基本就是分贓的過程。
不過,還有一點得說明白。“劈葉子”雖然也是清點贓物,但和“撇空包兒”還有區彆。因為“劈葉子”主要是對一段時期內所有戰利品的總結分配,而“撇空包兒”的目的,則是側重每次作案後能迅速處理掉作案所產生的實物證據。
尤三從寸頭和大個兒手裡接過錢,同時也一個勁往四下張望。這時候他臉上的表情特彆明顯,用行話講,是特“倉”。洪衍武立刻就看出這小子身上的“貨”少不了,要不怎麼是這副德行?
與尤三相反,旁邊那仨小崽兒則顯得格外興奮,爭先恐後就奔廁所裡紮,像是巴不得快點兒劈葉子。看他們的高興勁兒,弄不好這是這夥賊最近一段時間的集中分配。
洪衍武一時倆眼冒光,像條見著肉的狼。
要真趕上這好事,不光是丟的錢物能找回來,弄不好今兒還能發筆小財。
哈,今天算是撿了條大魚,可得穩住了。
不過尤三倒是警惕得出奇,挨個收完錢,他又指著岔口的幾個方向和寸頭、大個兒嘀咕了一陣。然後一直等到大個兒在廁所門口點上煙,寸頭也一步三晃向岔口拐了過去,他才帶著仨崽兒轉頭進了廁所。
真夠精的,看樣子尤三是留大個兒守男廁大門,同時讓寸頭去守岔口,這樣就能觀察到各個方向,起到提前預警的作用。
見廁所門口隻剩下了大個兒,洪衍武也開始測算到廁所的距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