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那是得小心,起碼等風頭過去再想辦法,反正一時半會也判不下來,等風頭過去,想想辦法,說不定判個幾十年勞改問題不大,起碼小命能保住。”
林一民倒是能理解,不過可能當局者迷,於老頭太著急了,容易做錯事,可這個時候,是萬萬不敢隨便犯錯,否則是要出大事的。
“就是這個道理,我跟他說了多少遍,結果當時答應的好好的,回頭老家那邊一打電話過來,就又忘腦後了。”張小慧狠狠揉了一把眉心,“唉,我現在就希望法院趕緊判,早點判早點了了,再拖下去還不知道拖出什麼事來。”
“那你可得看著些,這時候千萬不能輕舉妄動,那事兒還不算了結呢,我聽說乾閨女親媽還在市裡沒走,也不知道在搗鼓什麼,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你們可要當心。”林一民好心提醒,“聽說跟萬主任走的很近!”
張小慧咽了口口水:“不是說調走了嗎?怎麼還在市裡?”要說誰最恨那丫頭,那肯定不是小林,張小慧的心一下就提了起來,都是打年輕過來的,設身處地的想一想,要是自己的臉被毀了,那絕對要跟報仇雪恨的。
林一民搖搖頭:“這就不清楚了,我也是聽人說看見他們在市裡國營飯點吃飯推測出來的,那事沒完,後麵肯定還有,你們當心些,人家就算是報複,也是冤有頭債有主,你們要是摻和進去了,那可真是摟草打兔子捎帶活了,不值當的。”
“再說,說不定人家就是等著你們動作,然後一網打儘.....一切都有可能,如今形勢這麼惡劣,咱們怎麼謹慎都不為過,嬸子,你說呢?”
張小慧連連點頭:“真是白活了一把歲數,還沒你個小年輕懂事!”
“唉,於叔也是當局者迷,平時他嗅覺靈敏著呢!”
張小慧又是歎氣:“攤上那麼個四六不懂的侄女兒,嗅覺再靈敏又有個屁用!”
“嬸子,你可得打起精神來,這家裡現在可就靠你把關了!”林一民假裝不經意的看了一眼手表,“那什麼,其實,我有點事想請教你一下。”
“你這小林,有什麼事你就直說唄,何必跟嬸子繞這麼大彎子?”張小慧嗔怪道。
“唉,有點不好意思!”
張小慧納悶:“什麼事兒,還不好意思?”
林一民扭扭捏捏的不好意思張口,張小慧這下更好奇了:“到底什麼事啊,把你為難成這樣?”
“是,是這麼回事兒,這不是過年回家嗎,我娘又跟我說成家的事兒,我實在被逼得沒法子,就哄她說今年回去肯定帶媳婦回去,還順帶把孫子一起帶回去給她瞧.....”
張小慧聽完有些一言難儘:“小林,你這話吹的有些大啊!”
林一民苦笑:“實在是被逼得沒法子了,老太太哭著喊著說自己活不了了,非逼著我娶媳婦,我要不那麼說,估計連家門都出不了。”
“可你也不能那麼說啊!”張小慧理解歸理解,可還是覺得他太胡來了些,這麼哄騙老娘,回頭帶不回老婆孩子,老太太不還得鬨呢嘛,
“就算你現在有個現成的媳婦,想懷孕,也不是說立馬就能懷上的,有的人好幾年都懷不上,有的人運氣好也得幾個月,何況你現在連個對象都沒有,還孩子呢,這不是純胡扯嗎!”
“再說,這懷孩子,也不全看女同誌,還得看男同誌的精子質量,有的男同誌精子質量不行,那也懷不上,所以你還是趕緊先找個媳婦吧。”
林一民老臉燒的滾燙:“那什麼,還跟老爺們有關係?不都是女同誌懷孩子嗎,這怎麼還跟老爺們扯上關係了?”
張小慧翻了個白眼:“廢話,肯定有關係啊,那女同誌一個人能懷得上孩子嗎?”
林一民這才所有所思的點點頭:“那肯定不能!”
“那不就結了?這女人懷孩子完全是兩口子一起的事,隻要一方出了問題,就肯定懷不上!”張小慧難得跟他普及了些婦科方麵的科學知識,
“好多女同誌結婚幾年懷不上孩子,被婆家罵是不生蛋的雞,結果去醫院左查右查又沒問題,後來才發現是老爺們不行,這種事很多的,就是現在還有好多人不懂這些先進的科學知識才鬨出來的!”
林一民臉紅的滴血,想起之前姚書記說過的話,此時心虛的不行:“那怎麼才知道是男的問題還是女的問題?”
“去醫院查一查就好了!”說完張小慧又狐疑的看著他,“小林啊,你是不是那裡有問題?”她越想越覺得有可能,“小林,你不會那裡真有問題吧?”
“你之前打仗的時候,那裡有沒有受過傷,有沒有摔倒過?不一定是下麵,可能是後背,就是腰的地方,那地方是腎,主要管男人精元,要是那裡受過傷,平時不覺得,到結了婚過夫妻生活的時候,立馬就顯出問題來了。”
張小慧看他陷入深思,也沒催促,隻是心裡還是禁不住同情,唉,搞不好那裡還真出問題了,不然誰個大男人能忍這麼些年,這要是腰子壞了,那就正常了,沒那方麵的需求了,自然不著急結婚。
林一民被人說的心裡毛毛的,他槍林彈雨這麼些年,光受傷就不計其數,摔倒什麼的簡直不叫事兒,如今聽人這麼一說,也懷疑自己是不是傷了根本了。
“那這個去哪裡可以查?”
張小慧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就跟他說那方麵的病可以去哪裡哪裡看,說的很詳細,最後又拍了拍胳膊表示安慰:“這事你先彆著急,興許就是誤會呢,就算確實查出有毛病,你也彆慌,那玩意不算絕症,肯定能治好。”
“原來我還擔心年紀大了.....不行了,沒想到還有這個可能。”都說到這份上,林一民也沒什麼好遮掩的了。
張小慧看他對這方麵一無所知,也是歎氣:“隻有女人年紀大了才生不出孩子,男人七老八十,隻要身子沒什麼大毛病,照樣可以生育!”
“聽我娘說小時候我們縣裡的布莊老板,六十八歲了還娶姨太太呢,聽說那姨太太最後還生了個小子,把老爺子高興的呀,多喝了兩杯,結果樂極生悲當晚就去了,後來那姨太太就不知道去哪裡了。”
林一民一個機靈,假裝不在意的問道:“那女人多大算大啊,我看家屬院裡還有四十了還在生孩子的,那正常嗎?”
“不一定,每個人體質不一樣,有的人身體好,有的人身體差,沒有一個定數的,不過一般說來三十歲往上肯定沒人年輕的好生養了,具體嘛還得看各人體質。”
“我娘就跟我說農村人好生養,非讓我找個農村的,這玩意兒有依據嗎?”林一民唉聲歎氣的,好像真的在評估找個農村姑娘的可能性。
張小慧一想他現在的情況,萬一真不行了,說不定還真就隻能從鄉下找了,於是說的越發詳細:“都是謠言,認真說起來,農村姑娘的體質是要比城裡姑娘差的,你也知道,農村重男輕女比較嚴重,農村姑娘吃的不好也沒營養,體質哪裡能比的過城裡的?”
“之所以會傳出那種話,主要是農村比較艱苦,姑娘從小乾農活,隨便給點吃的就能養活,不比城裡姑娘養的精細,所以對比起來,就感覺農村姑娘好生養,這都是誤解,壓根就不是那麼回事兒。”
“那乾慣體力活,是不是身體更結實啊?”林一民不恥下問,“我小的時候老聽說那女同誌正在田裡乾著活就突然生了,生完也一點事沒有,這裡麵是不是有什麼關係?”
“不一定,可能還跟年紀有關係,年紀輕,恢複的快,很正常,”張小慧耐心的跟人解釋,“經常做些體力活對人身體肯定是有好處的,所以以前經常聽說農村媳婦在田間地頭生產很正常。”
林一民知道的差不多,問出了今天最後一個問題:“嬸子,我再多問一句啊,如果,我是說如果一個女同誌男人死了,天天要乾跟男人差不多的體力活,會很傷身體嗎?”
張小慧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這不廢話嗎?過猶不及肯定傷身體啊,女同誌的體質本來就比不上男人,這要是天天乾那麼重的體力活,身子肯定撐不住,弄不好甚至命都沒了。”
林一民焦急的問道:“那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不乾那麼重的活不就完了?再好吃好喝的養養,應該就問題不大,你這是幫誰問的?”張小慧一看就知道他是幫熟人問的,就多說了兩句,“隻要是時間不長,是可以養回來的。”
“一年多算長嗎?”林一民紅著臉問道。
“不算長,你讓她好吃好喝的慢慢調養就行了,注意不要多勞累,問題不大,要是還不放心,可以去醫院查查,不過隻要沒有出現明顯的症狀,就不用去醫院。”
林一民這才放下心:“那個什麼,這個,會影響生育嗎?她還年輕,以後說不定還要改嫁,我怕人嫌棄她。”
“你姐妹?”張小慧猜想應該是他的姐姐或者是妹妹,也沒多想,“隻要調養好,應該問題不大。”
從醫院裡出來,林一民心情複雜,敢情最後有問題倒是他了,不過一想到她,他又有些忐忑,最後就這麼滿懷忐忑的心情去會議室開的會。
會是例會,每個月月底都會開一次這樣的會,對一個月的生產經營和日常問題進行總結和回顧,最後再對下個月的工作進行安排和部署,差不多就是這樣。
上一次開會還是年前,那會兒新調來的工會主席才剛來,大家都還摸不清他的底細,他也沒做什麼建設性發言,會議氣氛還算和諧,今天這次是年後第一次例會,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照例是姚書記開始講話,隨後就是各個部門輪流發言,輪到工會,楊振華楊主席主要提了住房的問題:
“住房還是緊張,我們的好多同誌即便是結了婚,兩口子還是隻能各自擠在八人間宿舍裡,隻有周末回家才能拉拉簾子過過夫妻生活,如今咱們廠排隊等分房的職工都排到幾年後了,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當然住房緊張問題不是我們一個廠的問題,這是所有單位都頭疼的問題,隻是我想我們這麼大的鋼鐵廠,總要起表率作用,主動多承擔一些責任,多為咱們的一線職工考慮些,為他們多做一些實事。”
在場的所有人一下炸開了鍋,黃廠長皺著眉頭:“你的意思是這個時候造職工宿舍?彆的廠都沒有相關計劃,咱們廠起這個頭好嗎?楊主席,你剛來,可能還不知道我們廠的處境,你彆看我們鋼鐵廠現在這樣風平浪靜的,其實底下實際暗流洶湧。”
姚書記一聽黃廠長說的那麼直白,趕緊輕咳一聲打斷:“住房確實緊張,可這個不是我們能一拍腦袋就能決定的,還得上麵批準才行,隻是如今這個形勢,上麵也不知道什麼想法,這個還是等我去開會的時候跟領導問一下吧。”
“姚書記,我是這麼想的,正是因為當前形勢緊張,咱們才更應該推動新建員工宿舍,你們想啊,這個時候,越是危機時刻,咱們越要團結一切能團結的力量,怎麼團結?必須得給職工做實事,解決他們的切實困難,這樣一來,他們自然念著在坐所有人的好,整個廠子也必將更加團結。”
楊振華侃侃而談,“不是所有人的覺悟都跟在坐諸位一樣高的,很多人隻能看見眼前利益,我們也不能指望短時間內提高他們的政治水平,當前形勢複雜,要求我們必須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這也是主席他老人家從長久的鬥爭中總結出來的寶貴經驗,隻有排開雜念,這樣我們才能集中精神辦大事辦實事......”
王處長聽人巴拉巴拉的說個沒完,就給對麵坐著不動聲色的林一民遞了個眼色,林一民淡淡掃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在那誇誇奇談的某人,心裡彆提多氣了,等人一說完,就不冷不熱的潑涼水:
“話是這麼說,可要新建宿舍大樓的錢從哪裡來,今年的預算早都交上去了,就算按你說的現在開始計劃,下半年提交預算,但世上沒有傻子,隻要我們敢這麼乾,彆的廠也會跟進,到時候這麼多廠子一起向上麵要錢,分到我們廠的又能有多少,到時候我們廠不成了出頭的椽子全給他人作嫁衣裳了嗎?”
“你可彆說我們可以用自己的錢,首先咱們廠的錢都是國家的,我們就是要花也得向上申請,而且照樣一堆人盯著。”林一民看了一圈在坐的同仁,歎了一聲氣,
“我們在坐的所有人誰不想解決住房緊張的問題?實在是沒辦法,在朝不保夕的困難下,能維持廠子的正常運轉都已經耗儘了我們所有人的精力,就是現在在住的所有家屬樓也是前幾年建的。”
“據我所知,這兩年,不光我們,就是咱們市都沒有一個新開工的,由點及麵,可見這個是普遍現象,難不成,咱們現在要做那個最特殊的?”
“當然,我知道楊主席肯定是好心,隻是有的時候,還是得多看多想多觀察,不過楊主席才剛轉過來,還沒完全熟悉情況,相信時間長了,肯定就適應了。”
楊振華深深看了林一民一眼,感激的跟人笑了笑:“是我冒進了,多虧林主任提醒。”
“我本來還以為咱們鋼鐵廠地位特殊,可以膽子大些,是我想當然了!”然後他就慚愧的跟姚書記道歉,“我才剛來,還沒完全了解情況,剛才唐突了,我下次一定注意。”
姚書記隱隱瞪了林一民一眼,又好聲安撫了他:“小林沒彆的意思,你彆誤會,其實你的建議很好,就是眼下我們真的顧不上,我現在跟你這麼說,你可能不大理解,等你再待段時間,就懂了!”姚書記說的意味深長,提醒完畢,他又用手指敲了敲桌子,
“好了,下個輪到誰了?”
就在姚書記安撫楊振華的時候,王處長彆有深意的看著林一民,林一民雲淡風輕,渾似不在意,看的王處長氣的直咬牙,心說這家夥可真能裝。
楊振華心裡也在納悶,他跟後勤處的林主任沒結仇啊,怎麼他好像對他有意見似的,他可不相信他剛才真的隻是就事論事,他能感覺出來,他就是在針對他,奇了怪了,他都沒怎麼跟他打過交道,更談不上交惡,這家夥怎麼就跟他對上呢?
等會一散,姚書記就單獨把林一民給叫走了,楊振華若有所思的看了他們的背影一眼。
“怎麼回事兒,你怎麼跟他較上勁了?”姚書記開門見山,“你該不是還在為老於不服氣吧?”說到這個,姚書記語氣緩和了不少,
“你不用這樣,老於家出了那檔子事,他的位置就保不住了,他自己也知道,你犯不上為這個跟人置氣!怎麼說他也是你領導,你當著那麼多人的麵下他臉,對你沒有好處。”
林一民本來還在想借口,聽姚書記那麼一說,也就就著坡下來:“我就是替於主席可惜,多好的人啊,我們都喜歡他,冷不丁一換人,真有點不適應!”
“老於要是聽你這麼說,心裡該高興了!”姚書記對有情有義的人總是有好感的,他指了指椅子,示意人坐下,“不過事已至此,你就該好好跟人把關係處好,他的來曆我也跟你說過了,大家都部隊裡出來的,應該能相處的來!”
“姚書記,我就是覺得奇怪,於主席家的事那麼突然,他怎麼就一下瞄準了,剛好一下就空降過來?”林一民假裝好奇的問道,“不是我多想,我就是覺得太巧了,該不是也跟肖燕後爹一個樣吧?”
姚書記沉吟一會,又搖了搖頭:“不可能,應該就是趕巧了,我之前問過他,他老家就是這裡的,估計要轉業,就提前托人打聽了一下老家的情況,剛好那時候老於出事.....”
“放心吧,他的來曆我都打聽清楚了,絕對沒有問題!”
林一民失望的點點頭:“姚書記,你放心,我會好好和他相處的,我那還有一瓶茅台,回頭我就請人喝酒,跟人賠個不是。”
姚書記滿臉欣慰:“這就對了!”
從書記辦公室出來,林一民往工會的那個方向看了一眼,狠很呸了一口,這才慢慢往自己的辦公室晃去。
回到辦公室的林主任還是坐立不安,想著剛才某人在會上大言不慚的樣子,就覺得膈應的不行,怪不得逗的人哈哈大笑呢,果然嘴上功夫了得。
不行,他不能這麼下去了,那個女的傻乎乎的,萬一被人三言兩語哄走怎麼辦,這麼一想,他心裡就更不得勁了,好像自己跟人相處那麼長時間,還從來沒見過人笑過呢。
不光沒逗人笑過,他還放了人兩次鴿子,後麵那次更加惡劣,都答應人要娶她了,最後不光沒娶,還避著人連個解釋都沒有。
這麼一想,林一民徹底慌了神,想著該怎麼跟人解釋,可怎麼解釋呢?說怕你被人欺負,怕你受委屈,說的他自己都不信,林一民在辦公室走來走去,絞儘腦汁的想著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