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姚書記沒信，起碼沒全信，回頭就把事兒跟老太婆說了：“我看老於是魔怔了，還想讓我給他侄女介紹，我沒答應，但我怕他不死心，回頭自己找上門去，你抽空跟小張說一聲，讓她勸著些，可彆為個侄女，把人得罪光了！”
想到老於當時的模樣，姚書記又是不住搖頭：“你是不知道，他那侄女兒，不光是農村戶口，還是個寡婦，跟前頭那個還有一孩子.....”就這條件還要給小林介紹呢，想想就嚇人。
羅鳳英都聽傻了：“真的假的？”
“小慧之前都沒跟我說過，我還以為就是個農村姑娘呢，沒想到.....”
“人家畢竟是倆口子，你讓她怎麼好意思說出口？”說出來不嫌丟人？！
羅鳳英恍恍惚惚的點了點頭：“還真是！”可能是太過激動，她一把抓住姚書記的胳膊，“哎喲，這老於也太缺德了吧，怎麼把個寡婦介紹給小林啊？”
“你才反應過來？”姚書記對老太婆花這麼長時間才反應過來也是無語。
羅鳳英沒好氣的給了他一巴掌：“我這不是太意外了嘛！”說著又忍不住感慨，“唉，這老於.....結親結親，可不是結仇啊!”
“所以我才讓你提醒一下小張，讓她看著些，可不能讓老於做下糊塗事！”
羅鳳英連連點頭：“可不是嗎，他就是舔著大臉去跟人提，等人知道了他侄女的條件，不光結不成親，搞不好得被人打出來！”
姚書記放好枕頭，準備睡覺了：“老於現在跟著了魔似的，總覺得自己侄女是天仙女呢，誰都配的上！”
羅鳳英想起那姑娘的長相，撇撇嘴：“還不如咱家小燕呢！”那丫頭就是性子不好，長相上還是挺出挑的，畢竟有那麼樣一個媽，想醜也難。
羅鳳英心裡存下事兒，第二天一大早連早飯都沒做，就去找老姐妹了，跟人嘀嘀咕咕了好一陣才急忙回家做早飯。
那邊張小慧聽過老姐妹的好心提醒，氣的渾身發抖，早飯也不做了，直接衝到臥室跟人大吵了一架，放下狠話，“你要是敢為了你寶貝侄女害的咱家成了廠裡的笑柄，老娘就跟你離婚，你就跟你侄女過去吧！”就拿上包上班去了，做個屁的早飯，全喝西北風去吧！
主臥吵成那樣，隔壁的於麥芽自然是聽見了，隻是她沒敢出門，她怕丟人，見識過這些天大伯回家時吱吱嗚嗚的態度，她也意識到大伯可能真的幫不了她了，剛才那麼吵，更加驗證了她的想法。
她不就是想嫁一個城裡人過點好日子嗎，怎麼就這麼難呢！
她不禁又想起林主任，腦海裡一個聲音不停的喊著，為什麼不爭取一下呢，為什麼這麼輕易的放棄了，為什麼不試一下呢。
對啊，為什麼不試一下呢！於麥芽握緊了拳頭，那樣的男人可能是她一輩子能接觸到的條件最好的男人了，她就這麼放棄嗎？她甘心嗎？
於麥芽暗暗咬緊了牙關，當然不甘心了，憑什麼城裡姑娘就能吃香喝辣，不用下地過風吹日曬的好日子，她就不能？
就因為她是農村來的嗎？她不服氣！
她不想再回鄉下了，她不想再看嫂子們的臉色，她不想再被人指指點點，她不想過苦日子了，她怕了，她想過好日子，她想讓那些嘲笑她的人一個個都羨慕她，她想讓嫂子們一個個都巴結她，她想揚眉吐氣，好想好想。
於麥芽腦海閃過鄉下的爛泥巴路，低矮潮濕的泥瓦房，以及一張張黑瘦刻薄的臉，她不能回鄉下去，她必須得留在城裡！
她得為自己努力一把，她必須要找個城裡人嫁了，她一定要留在城裡！
於麥芽打定了主意，就開始盤算起來，首選目標自然是林主任了，她也就認識他一個，定下目標，她又琢磨該怎麼勾搭人家，就這麼想啊想的，然後就又睡了過去。
林一民還不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他這會正跟著幾個人一起往廠裡走，自從那天從於主席家出來，林一民就格外小心，生怕又傳出什麼來，這些天上下班一直跟幾個人搭伴一起，好方便他跟人打聽消息。
跟他搭伴的幾個都是住在家屬院的鄰居，知道林主任腿腳不好，剛好這兩天又下了一場雪，想著路上路滑幫忙看著些，免得他摔倒了。
林一民看著厚厚的積雪，忍不住打了個噴嚏，他摸摸鼻子：“這天是越來越冷了！”他將軍大衣裹緊了些。
離他最近的小夥子見到前麵路不好走，一把扶住了他：“林主任，你小心點兒！”即便有人攙扶，林一民還是腳底打了個滑，“哎喲！”
“小心！”另一個人一把拽住他胳膊！
等站穩身子，林一民這才朝兩人笑笑：“真是不中用了，連走個路都要人扶！”說完又打了個噴嚏，林一民感覺有些不好，自己好像著涼了。
“林主任，你是不是感冒了？”邊上幾個看他老打噴嚏，都關心的問道，“要不要我們直接送你去醫院？”
林一民擺擺手：“不用不用，我身體好著呢，哪裡用的著去醫院！”就像是故意跟他唱反調似的，話音剛落，他就又打了兩個噴嚏。
這下其他幾個人都跟著勸，“還是去醫院讓醫生開點藥吧！”
林一民連說不用，但他一個噴嚏連著一個噴嚏，鼻子上都流清鼻涕了，幾個人哪裡還聽他的，直接半拉半拽的就將人給弄去了醫院。
一大清早來醫院的患者不多，林一民一到醫院，張小慧就知道了，想起上次的事，她還有點不好意思，這不，一聽人生病了，就趕忙跑過去看看。
聽說是著了涼，張小慧也忍不住數落：“小林啊，你也太不精心了，怎麼好好的還給著涼了呢？”
這話問到大家夥心裡去了，鋼鐵廠有一樣彆的廠都沒有的福利，就是暖氣足，廠裡要煉鋼，那爐子就不能停，幾個大爐子一燒，鋼鐵廠所屬所有機構，連帶家屬院都暖的跟什麼似的，想著涼都不容易。
好在林一民在來的路上就想好了對策：“可能是昨天晚上忘記關窗了.....”
張小慧聽了又是不嘖嘖搖頭：“你們老爺們就是粗心，這幾天又降溫，居然都不知道關窗戶？！”說著又忍不住歎了一聲氣，“這家裡沒個女人是不行！”
邊上給林一民看病的醫生是個女同誌，這會也跟著點頭：“可不是嗎？”一邊說一邊給人開藥，“這人啊稍不留神就會生病，家裡有個女人，冷了熱了有人提醒，就能少許多事，更彆提林主任這樣的，腿腳本來就不好，更得注意了。”
說著還往他那瘸腿上看了看，“等著吧，回頭肯定又得犯，我勸你最好去找外科的大夫看看，讓人給你配點膏藥貼貼，我聽說有個老中醫的膏藥貼不錯，你去問問。”
醫生開好藥方準備遞給林一民，結果被張小慧一把搶走了：“你坐會兒吧，我去給你拿藥去！”
林一民想說不用，人就已經跑出門了，女醫生笑著搖搖頭：“我們張主任就是熱心！”
“趁這功夫，你可以去找外科大夫看看！”
送他來的幾個人就要扶他去外科，被林主任拒絕了：“我家裡有老中醫的膏藥貼。”
女醫生聽了這才沒說話。
沒一會功夫，張小慧就拿著幾包藥回來了，跟著將人送到門口，邊上有外人，她也不好說什麼，隻是買藥的錢堅決不肯要。
林一民沒辦法，隻好跟著幾個人一起回了廠裡，想著改天單獨把錢還給人家。
等一場例會開下來，鋼鐵廠的領導乾部們就都知道林主任生病了，那噴嚏一個連著一個的，想不知道也難啊。
散會的時候，姚書記還特意把人叫過去問了兩句，等聽說是著涼了，也是稀奇的很，再一問原因，也是無奈搖頭，心裡想的跟張小慧一樣，家裡沒個女人確實不行。
這事於樹清自然也知道了，中午回去還忍不住跟侄女麥芽嘮叨了兩句，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麥芽正愁找不到借口接近人呢，這不剛好瞌睡來了送枕頭？麥芽心裡頓時火熱起來，開始算計著接下來怎麼辦.....
林主任著了涼，領導們體恤他不容易，勸他回家休息兩天，不過被他拒絕了，堅持輕傷不下火線，為廠裡發光發熱。
晚上下班，林一民照例跟幾個人一起回家，才走出廠子沒多遠，就見角落裡衝出來一個人，等看清人長相，林一民就心下一緊，這不是於老頭侄女兒嗎，她怎麼跑這兒來了，該不是來找他的吧？
這邊正想著呢，就見那姑娘直直朝他走來，林一民一下心提到了嗓子眼，不會真是來找他的吧？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轉眼人就已經走到了他跟前，還一臉關心的看著他：“林主任，聽我大伯說你生病了，現在好點了嗎？”
林一民往後退了一步，才敢跟人說話：“哦，就是著了涼，不是什麼大事兒！”說著就跟邊上幾個介紹，“這是工會於主席的侄女，才剛從老家那邊過來。”
那幾個也沒多想，都客客氣氣的跟人打了個招呼。
於麥芽跟幾個人笑笑，就又把目光看向林主任：“林主任，這不聽說你生病了麼，我就熬了骨頭湯，你回去放爐子上熱一下就好=能喝。”
可能是第一次這麼主動，還當著幾個外人的麵，於麥芽小臉滾燙，不過冬天天黑的早，彆人根本看不出來，隻是她自己緊張的不行，才說了一句就有些說不下去，她咬著唇半低著頭，鼓足勇氣抬頭看了人一眼，
“這湯喝了可好了，我每次生病我娘就給我熬湯，一碗熱湯喝下去發一發汗，很快就好了，”說完就把手裡的籃子遞了過來，“你.....你試試吧！”
林一民嚇的半死，一連後退好幾步：“那個，於主席估計就在後麵.....我們就先走了。”然後也不管人家什麼反應，就催著幾個人趕緊走，生怕被人纏上，還特意遠遠繞過麥芽站著的那塊地方。
麥芽眼睜睜看人繞了個大彎子越走越遠，死死咬著唇，眼中閃著無儘的惱恨，她是不會放棄的，絕對不能這麼輕易放棄......
不知道過了多久，被一陣冷風吹著打了個寒顫，這才拎著籃子往家走。
林一民這邊，也是惱恨非常，他就知道那事兒不會輕易結束，果然在這兒等著呢，其他幾個見林一民神色嚴肅，加上剛才那麼一出，氣氛有些詭異。
其中一個急脾氣沒忍住就問了出來：“林哥，剛才，你們，有事啊？”
林一民這才從自己的思緒裡驚醒，轉頭對上幾張好奇打量的臉，他立刻意識到，今兒要不解釋清楚，明兒一早肯定又得傳出他跟那黑丫頭的閒話來。
他可不認為男同誌就不嚼舌了，有時候男同誌八卦起來，比女同誌有過之而無不及，當初在部隊的時候，可沒什麼女同誌，還不是傳言滿天飛，誰傳的？不就是那幫子長舌頭大爺！
林一民稍稍一尋思，就有了個主意，他看了他們一眼，欲言又止，一臉為難的樣子，看的幾個人心裡癢癢的不行，急脾氣的那個一跺腳：“哎喲，林哥，有什麼你就說唄，我們哥幾個還能說出去不成？我們是那樣的人嘛！”
其他幾個也是連連點頭：“林主任，你就放心吧，我們保證不會說出去！”
林一民聽了還是有些猶豫不決，幾個人一看有戲，都指天發誓說自己絕對不會說出去，林主任這才勉為其難的跟人說了：“本來我都不想說的，畢竟是人家的私事，我說了，對人女同誌名聲不好，可我要不跟你們說清楚，你們肯定又會誤會我。”
說著林主任又是無奈歎氣，“唉，我等會跟你們說了，你們可千萬千萬不能說過出去啊，你們就是不顧及我，好歹好歹顧忌一下於主席，人家一把歲數就這麼一個侄女.....”
幾個人這會被林主任勾的越發好奇起來，賭咒發誓保證自己不會說出去，“林主任，你就跟我們說說吧，到底怎麼回事兒啊，人於主席侄女兒為什麼給你送骨頭湯啊？該不是你們.....”那人笑的有點猥瑣，不過都是老爺們，其他人或多或少也有那麼一點聯想。
“我就知道你們會多想！”林一民一臉拿他們沒辦法的樣子，“是這麼回事兒，人於主席侄女兒男人死了，在鄉下待不下去，就進城來投奔了於主席，你們也知道於主席是個熱心腸，一看侄女兒遭了罪，就想著幫她介紹個對象，但是他侄女兒那個條件實在不好找，這不就找上我了嗎，想讓我也幫著留意留意.....”
聽林主任這麼一說，幾個人一下豁然開朗，怪不得呢，原來有求於人啊，不過想想那姑娘的條件，那樣的相貌，確實難找，這會再看林主任，難怪不要人家的骨頭湯呢，這要是喝了下去，事情辦不成......不得把自己搭進去？
幾個人這會都覺得於老頭辦事不地道，你侄女那樣的條件，那樣的品貌，也好意思張嘴讓人林主任幫忙？不是存心難為人麼！
“林主任，這事你就不該管，說句不好聽的，寡婦再嫁，彆說城裡，就是農村都不好辦！”
“可不是？再說那姑娘，不是，那女同誌，長的也就一般，想找城裡人怕是難呐.....”
“就是，林主任，這事你可不能摻和，回頭好了差了，都落不著好！”
林一民似乎是聽進了他們的話，隻是好像又有難言之隱：“人家於主席也沒說讓我一定幫人找個對象，隻讓我留意留意......人家都說到這份上了，我還能怎麼辦？”
幾個人聽了也是連連點頭，都不是小孩子了，基本的做人道理還是懂的，可不就是嘛，話都說到那份上了，還不肯，那不是咣咣打人臉麼，都是一個單位的，鬨的僵了，大家臉麵都不好看！
“林主任那你也彆太實心了，差不多應付應付就得了。”
“就是啊，讓你幫著留意，你就留意留意，至於彆的，就彆管了。”
林主任對著他們幾個笑笑：“要是真有合適的，我幫著介紹介紹也沒什麼，人家女同誌一個人帶著個孩子也挺不容易的，能幫一把就幫一把！”
幾個人一聽還有個孩子，都震驚不已，不過轉過頭就覺得很正常，也是啊，人家結過婚，有個孩子不是很正常嗎，隻是看著林主任的目光更加敬佩了，就這條件還想著幫人介紹對象呢，真是好人啊！
“林哥，你心腸可真好，換成彆人，可能就撒手不管了！”
“一個寡婦帶孩子想再找個男人，不容易！”
林主任點了點頭：“是不容易，但我覺得吧，事在人為，隻要我用心找，說不定就能幫著找一個呢。”他側頭看著他們幾個，“雖然女同誌條件稍微差了些，條件好的男同誌肯定看不上她，那些帶著孩子的鰥夫......總能找著一個吧？”
幾個人想了想點點頭，“那倒是可以試試，要是於主席侄女兒人勤快，擅操持，機會還是挺大的。”
“要是於主席給他侄女找個臨時工的工作，會更容易！”
“估計很難吧！要是他能給他侄女安排工作，不早就安排了？”
“就是啊，你當那幫人是擺設嗎，隻要領導們敢尋私，你看他們鬨不鬨？人就巴巴等著姚書記他們出岔子好找麻煩呢！”
“工作是不行了，那要是於家給解決房子也好辦，如今城裡住房緊張，人女同誌能陪嫁個房子，哪怕是個單間，也有的是男人娶！”
“那就看於主席舍不舍得出那筆錢了......”
幾個人七嘴八舌的幫忙出起主意，林主任就靜靜聽著，想著回頭跟於老頭好好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