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比你早來省城一年多，你忘了？”
“我也好奇，你們幾個之前一直靠什麼營生，怎麼就被人當成是地痞流氓了呢？”
“說出來你不準笑！”林建華有點不好意思，“倒蛋部隊，聽說過嗎？我們幾個就是乾這個的。”
“倒賣雞蛋？”蕭圓之前在老家的時候也乾過，不過名頭沒這麼響，她就是倒賣土特產。
林建華一臉羞澀的點頭，想他一個大老爺們乾這個，怎麼想怎麼覺著有些不好意思。
“挺好的呀，我也乾過呢，隻不過就我一個人，每次弄個百八十個雞蛋就了不得了，你們人多，應該掙的挺多的吧？”大老爺們倒賣雞蛋，估計心理上還有些過不去。
這個還真是個正經買賣，隻不過這活是個苦活，一般人真不一定受得了。
林建華一看蕭圓一點沒有瞧不起他的意思，精神也放鬆了不少：“我們五個人一起乾，從鄉下收雞蛋，然後賣給小飯店，早點攤。”
“既然你們有正經的買賣，你乾什麼讓銀牙他們幫我收書？”蕭圓大概知道原因，心裡也很感動，“算了，讓他們倆收書，實在是太浪費了，你今兒回去，就讓他們以後彆收了，專心做倒蛋的事情就行。”
“你不用管，當初讓他們倆收書，是我們一起做的決定，我們倒蛋掙的錢跟他們倆平分，沒虧著他們。”
蕭圓還是搖頭：“我本來幫你們就沒想著要你們報答，再說你們已經幫了很多了，足夠了，還是趁著現在倒蛋能掙著錢，多掙點錢買個房子，他們幾個有老婆嗎，沒的話更得抓緊了。”
林建華笑看著蕭圓：“那我以後幫你收書，讓他們倆去倒蛋。”倒蛋確實掙錢，還是讓他們幾個多掙點錢吧。
“你也不用去，大不了多找幾個收破爛的不就行了？”蕭圓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你也不用上書店來，我現在店裡找了個大姐，有她一個幫忙就足夠了，你要是想跟他們一起倒蛋就繼續倒蛋，要是不想的話，我們再想個彆的活計，不過倒蛋太辛苦了，能不乾還是彆乾了。”
“你們不會是因為搶地盤，跟人搶地盤才被人當成地痞流氓的吧？”現在城裡的失業青年大把，他們幾個做倒蛋，彆人看見了肯定會有樣學樣，到時候不衝突才怪。
林建華也驗證了蕭圓的說法：“有些人不講規矩。”
蕭圓歎了一口氣：“還是想個彆的活計吧，這樣打打殺殺的不是個事。”
“現在沒事了，自打他們知道了我的來曆，都不敢惹我們，我們在鄉下都快橫著走了。”林建華想想就好笑，“原先有些老鄉說話不算話，說好賣給我們，最後又賣給彆家，現在都沒了，那一塊就隻有我們收，彆人都不往那邊去。”
“你們這是狐假虎威啊！”借著林父的名聲逍遙鄉裡。
“我們什麼都說，是那些人自己不去的。”他可從來沒借過他爹的名聲。
蕭圓沒跟他犟這個：“先做著吧，等有了更賺錢的生意就不做了，那玩意兒還是太辛苦了。”
林建華輕輕握住蕭圓的手：“辛苦總比餓肚子強，我當時到了省城身無分文，就想去老頭那邊要點錢，當時我後娘說我爹的工資沒發，隻給了幾十塊就把我打發出來，我就靠著幾十塊撐了過來。”
蕭圓一聽就心疼的不行：“你怎麼之前不跟我說，你要跟我說了，那天我非給她一巴掌！”
林建華看著蕭圓笑：“都過去了，我都不計較了。”
“哼，你不計較了，我得計較，什麼玩意兒，就算是個陌生人，遇到困難了，也得伸把手啊，再說那錢又不是她掙的，她小氣巴拉個什麼勁兒！”蕭圓都能想象得到那個老女人當時是怎麼樣的趾高氣揚。“等著吧，早晚讓她連本帶利的還回來！”
林建華側著頭就那麼靜靜的看著蕭圓，心理暖暖的，漲漲的。
蕭圓被人看的不好意思：“不用太感動，我就是看不慣。”
林建華突然湊到蕭圓跟前：“我們早點結婚吧，我想早點跟你結婚。”
蕭圓看著近在眼前的一張大臉：“太快了吧，我還沒跟孩子們說呢。”
“好吧，那你快點說。”
蕭圓笑著點頭：“好，我儘快說。”
兩個人又聊了一會，蕭圓就催他快點走：“天不早了，你快點走吧，再不走，你那自行車都不知道還在不在了？”
以前是沒有小偷的，現在治安情況堪憂，就說不好了，“要是自行車找不著了，你再回來騎我的自行車。”
林建華真的不想走，可不走不行，他重新披上雨衣，又可憐巴巴的看著蕭圓：“你今晚就跟他們說。”
蕭圓看的好笑：“好，我今晚就跟他們說，你快走吧，天太晚了，路上注意安全。”
蕭圓靠在門口，看著他走遠，一直消失在拐彎處。
“走了？”蕭母探頭往外看了看，結果什麼都沒有，“行了，趕緊進屋去吧，小心著涼。”
蕭圓站在邊上看著蕭母關門，然後一起快步走回堂屋。
“我剛才已經跟倆孩子說過了，等會你再跟他們說說，”蕭母拉著蕭圓去了裡屋，母女倆偎坐在床頭說著話，“以後咱家也算是有頂立門戶的男人了，再也不用怕被人欺負。”
“娘啊，咱們現在是在城裡，誰敢欺負咱們？”
“城裡怎麼了，城裡就沒吃絕戶的了？我上回去買菜，就聽一個老太太說他家隔壁鄰居母女倆個整天的提心吊膽，就怕她們住的房子被叔伯給占了。”
“那也得有叔伯兄弟不是，咱們有嗎？沒有吧，那你擔心什麼？”
“不管怎麼說，家裡有個男人總是好的，就算是去買糧食，都能省點力氣。”
這個蕭圓倒沒法反駁，畢竟她們家就她和蕭母兩個女同誌，每次買個糧食，都得請人，實在請不到人，就隻能她們倆個一起去抬。
“那現在不是有了嗎，你現在可以放心了。”
“那可不？對了，你們什麼時候辦事，你們心裡有章程沒有，你哥哥們離的遠，你得提前安排好.....”
蕭圓本來還想著就請幾個親近的人吃一頓飯就好，怎麼聽蕭母的意思，還要將老家的哥哥們拉來，站在蕭母的立場，妹妹結婚，哥哥們不來不像話，可他們離的太遠了.....
“會不會太遠了，哥哥們家裡都養那麼多牲畜，留嫂子一個人在家，能顧得過來嗎？”
“上次你大哥來信，不是說賣了好些嗎，應該沒那麼忙了吧，你去信問問？咱們在這邊沒人，到時候彆被人看輕了。”
蕭圓心裡又暖又覺得好笑：“娘啊，你也不看小林家什麼個情況？”
“你不懂，讓你幾個哥哥過來，是叫人知道，你有人撐腰.....”蕭母又跟蕭圓說了一陣，就覺得犯困，蕭圓就跟蕭母一起洗漱。
等蕭母回屋睡覺，蕭圓就又去兩個孩子的房間，不過孩子們這會已經睡著了。
蕭圓躺在搖椅上，一直過了好久，確定他不會再回來，才回屋睡覺。
睡眼朦朧中，她覺得一切都特彆不真實，感覺做夢一樣。
第二天一早，蕭圓才剛起來，林建華就已經在堂屋裡坐著了，搖椅上一個大包裹特彆顯眼。
蕭母正笑嗬嗬的跟刀疤男說話，一看閨女起來，就連忙幫女婿說好話：“小林早就來了，還幫我做了早飯，我說不用，他非要幫忙.....行了，你們說話，我去看看兩個孩子。”蕭母很識機的躲了出去。
蕭圓打了個大哈切：“你怎麼不多睡會兒？”她記著他們好像住在城郊，跟這隔著大半個城呢。
林建華一夜沒睡，卻一點都不困，他打開包裹：“我睡不著，你看我給你買的衣服，還有好多小玩意兒，還有吃的。”他一樣一樣的將裡麵的東西拿出來給蕭圓看，“喜歡嗎，我都是挑的最好的。”
蕭圓才懶得看這些東西，她把他拉起來：“去我屋裡睡會兒！”
“不...不好吧”林建華臉都紅了，“其實我一點都不困。”
蕭圓硬推著他進了房間，又將他推到床上：“放心睡吧，我娘不會說你的。”
林建華躺在床上，感覺像是躺在雲端，他拉住蕭圓的手：“我們什麼時候結婚，我想結婚。”
蕭圓想起蕭母昨晚跟她說過的話，突然狡黠一笑：“我娘說要是我結婚，必須等我哥哥們過來。”
林建華就跟聽見晴天霹靂一樣：“你老家好遠的。”這樣還得等好幾天，他不想等了，一天都不想等。
蕭圓笑著搖頭：“我還沒寫信通知呢，等他們收到信，再寫回信告訴我們具體日子，好讓我去接....”這一來一回，少說一兩個月。
林建華聽傻了眼：“我的天，這得等多久啊？不能電話通知嗎？我們經常去收蛋的大隊，他們大隊部就有電話，你們那裡應該也有吧？”
蕭圓還是搖頭：“我們那裡沒有，我們公社那邊應該有，可我又不知道號碼。”
現在應該叫鄉裡了，隻是大家夥還是習慣叫公社，那邊肯定是有電話的，但誰會記那邊的號碼呢，就算記了，裡麵的人都鼻孔朝天，難不成還會特意走上好幾個鐘頭給他家送留言嗎。
林建華一臉絕望：“真的沒有彆的辦法了嗎？”他不想等那麼久，他一天都不想等。
蕭圓捏捏他的手：“先彆想了，睡覺，養好了精神再說。”
從屋裡出來，她隨手翻了翻包裹裡的東西，發現裡麵還有一個黑色的皮包，她拿起來掂了掂，有點重量，她打開包往裡一看，居然全是一捆捆的大團結，她趕忙把皮包合起來，為了以防萬一，她又仔細檢查了一下包裹，確認裡麵沒有貴重東西，她就夾著皮包回了屋裡。
林建華這會且睡不著呢，他一會嗅嗅枕頭，一會聞聞被子，一會又扒在床上笑。
蕭圓進來，就看某人正在東聞西聞：“乾什麼呢？”
林建華沒想到剛才的醜樣被蕭圓看見了，囧的說話都結結巴巴的：“我....我剛才，我就是”
蕭圓心裡著急：“這包裡的錢是怎麼回事兒？”
林建華一看原來是皮包的事情，頓時鬆了一口氣：“是我從南方掙來的，都給你。”
“你乾什麼了就掙了這麼多錢？”蕭圓坐在床邊，將包裡的錢都倒了出來，“這一紮就得一千，我數一下，一二三....好家夥三十四紮，你一個月乾什麼了怎麼掙這麼多錢？彆不是乾了非法的事情吧？”
林建華將一紮一紮錢塞回到包裡：“不全是南方掙的，還有好幾千是我們倒蛋分的錢。”
“那也不少了，你想你出去一個月就掙兩三萬，我辛辛苦苦賣一個月的書才掙不到兩千塊，你到底乾的什麼買賣？”
蕭圓前幾天統計了一個月的收入，總共才兩千出頭一點點，這數字不包括買書的本錢，因為書籍的本錢占比不高，她也沒辦法算，所以實際淨利潤肯定是不到兩千。
“我就是從海邊進海貨，往城裡賣.....”林建華拉拉雜雜的就將自己做的買賣跟蕭圓說了，“主要是賣蝦，城裡人可喜歡那些大蝦了，隻要我們車一停，那人是一窩蜂的上來搶，慢一點就沒有了。”
“你一個內陸人，怎麼知道這時候會有蝦賣？”他們這都算是西部了，好多人一輩子可能都沒吃過海邊的大蝦，更彆提倒賣大蝦了。
“這有什麼奇怪的，我當知青的地方就有一個是海邊的，他經常跟我他們那裡的事情，這回我不是要去南方嗎，我就想到了他，然後我就去找他了。”
“你膽子太大了，一個人就敢去陌生的地方做買賣，萬一要是碰見當地的地頭蛇，你可咋辦？”蕭圓想想都有點後怕，這人真是無知者無畏。
一般人去南邊頂多是倒賣電子表，還有衣服什麼的，他倒好，直接倒賣海產品了，關鍵還在陌生的地方賣，一想到隨身帶著那麼多現金，簡直跟三歲孩子抱金條過鬨市是一樣一樣的了。
林建華忍不住嗬嗬笑：“那幫人一看我臉上的疤就慫了，哪裡還會主動招惹。”
想起這一路的見聞，林建華就想笑，“我去路上攔大車，司機看見我就想棄車跑路，還是我不停的說好話，才勉強讓他信了，後麵一路戰戰兢兢，輪到最後分給他錢，他才徹底信我。”
蕭圓看他嘚瑟的樣子，忍不住戳了戳他臉上的疤：“敢情你是靠著你臉上的那道疤才有驚無險的回來啊！”
林建華握住蕭圓的手：“你還彆說，就因為我這個疤，一路碰見的地痞流氓看見我都得客客氣氣的叫一聲大哥。”林建華去了一趟南方，對自己臉上的那道疤確實釋懷了好多。
“老話說的好，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以前人家跟我說這個，我一直聽不進去，去了一趟南方，才讓我徹底明白，老天爺長著眼睛呢，這要不是因為我臉上這道疤，我上哪兒一個月掙出這麼多錢來。”
蕭圓看他釋然，也跟著高興：“那等會你休息好了，就去把錢存到銀行。”
林建華收斂起笑容：“還是你去吧，我去銀行，人家肯定以為我這錢來路不明。”
蕭圓看著那道疤，俯身親了親：“你睡覺吧，等我空了去。”
林建華暈乎乎的被人親了口，等反應過來，蕭圓已經走到門口了。
“彆再亂聞了，趕緊睡覺！”
林建華摸了摸剛才被親的地方，咧著嘴，笑的格外開心。
“閨女，這些東西咋辦？”蕭母看著那麼一堆的東西，臉上的笑容也是止不住，“要不拿到你房裡？”
蕭圓想起房裡的某人：“他昨晚一夜沒誰，這會在我屋裡睡覺呢，我看都放到你屋裡吧，特彆是吃的，都搬到你屋裡去，免得被倆小的霍霍光了。”
蕭母喜滋滋的拎著包裹去了自己屋，這個女婿就是好，還沒成家，就把他們放在了心裡。
吃過早飯，蕭圓就騎車去上班，昨天摔了一跤，腿還挺疼的，她騎的很慢，到書店的時候，劉大姐已經等在門口了，而且等的人還不止她一個。
蕭圓沒搭理她，默默的開門進去，劉大姐感覺今天老板的臉色不對，也沒敢多說，進了門，就到後院去整理書籍。
“我聽說你跟林家大哥吹了？”楊慧蘭本來不想來的，不過最後還是沒忍住。
蕭圓走到收銀台，拿起抹布就開始抹灰，一點搭理她的意思都沒有。
不過楊慧蘭毫不在意：“我上上上次回家，在家屬院門口碰見和平哥，就跟他聊了兩句，沒想到.....唉，早知道事情會這樣，我肯定就不多嘴了。”
“不過你也不用擔心，錯過了林家大哥，說不定以後還能碰上個更好的。”
“哦，忘了跟你說了，我跟潮生訂婚了，叔叔阿姨都希望我們能早點定下來，我家裡對潮生也滿意，所以我們就定了下來，其實我是無所謂的，隻是潮生一定要先訂婚.....”
“你有完沒完？”蕭圓聽她說個沒完沒了，煩死個人，“我記得第一次見麵那會，你還是個挺乾脆利落的姑娘，怎麼轉眼就變成這樣呢？”
楊慧蘭抿著嘴巴不說話，她也想知道自己怎麼就突然變成了這樣。
“你特意跑來跟我說這些，是嫉妒我嗎？可我有什麼讓你好嫉妒的，我就一鄉下村姑，哪裡值當的你個千金大小姐上門膈應我，就算你成功膈應到我了，又能怎麼樣？能長你身價嗎？”女人的嫉妒心就是這麼可怕，可怕到讓人喪失理智。
“這次就當是我不對，我以後不會再來找你了。”
楊慧蘭想想自己確實挺掉價的，她一個千金小姐，至於跟個村姑比嗎，必贏了是應該，比輸了，還能有比這更糟心的事情？
臨走前，楊慧蘭又寬慰了蕭圓一句：“其實你跟林家大哥吹了也不一定是壞事，他後娘是個厲害的，你們要是真成了，以後的日子怕是不會好過。”
蕭圓看著她的背影，無聊的撇撇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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