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彌漫在心裡的那份黯然落寞,在敞開院門走出去的那一刻,迎著寒風,霎時被吹散了許多。
旭洋想,她這般的人兒,理應擁有最美好的幸福。
而院裡的鄉霸們,被旭沉芳叫了自己的扈從來,把他們塞進馬車裡載了回去。
旭沉芳早就倦了,他雖說不宜飲酒,可身上也沾了酒氣。
回到房裡,他倒頭便躺在榻上,側目看著窗外的紅燈籠裡溢出來的微光,一直睜眼看到天明。
他想他若是能喝醉該多好,興許也能換得一夜安眠。
可酒,從來都不是能澆愁的。
大家都散了以後,院裡才又恢複了寧靜。
這夜,孟娬是跟夏氏一起睡的。
她臉上飄著紅暈,但人看起來卻似很清醒,並沒有醉醺醺的樣子。
夏氏知道她就是醉了,隻不過已經過了走不穩路的階段。即使她一舉一動都有條有理,她也還是醉著的。
就跟上回和殷珩喝了酒回家來一樣,那時她還能行動利索地在院子裡跟旭沉芳打雪仗呢。
孟娬在睡前,還打了水來洗漱,自己洗完,又要幫夏氏洗。
夏氏被孟娬摁坐在床前,看著孟娬端來一盆水給她洗腳時,還有些不知所措。
夏氏道:“阿娬,你快歇著,還是娘自己來吧。”
孟娬看她一眼,眼神裡不容辯駁,道:“讓你坐著就坐著,我說了要給你洗。”說著就褪了夏氏的鞋襪,把她雙腳放進盆裡,掬了熱水在她腳背上。
夏氏從腳底到心裡,都是暖暖軟軟的。
孟娬自顧自又道:“我是不是很久沒幫你洗腳了。”
夏氏想著明天她就要嫁人了,眼眶有些發酸,嘴上笑著道:“以前身體不好的時候,你常幫我洗,說是多泡泡腳能驅寒氣。”
孟娬點:“嗯,我記得。”那是曾經的孟娬所留給她的記憶。
隻是後來她一直不曾做過這些。
明日她就要和殷珩成親了,以後的生活不會有太大改變,可終究還是不一樣了。
她為從前的孟娬也為現在的自己,向夏氏儘一份孝道,理所應當。
孟娬仔細地給夏氏泡腳,夏氏端坐在床沿邊,看著孟娬蹲在她麵前的光景,酸澀的眼眶裡湧出一股辛熱的淚意。
夏氏伸手來摸摸她的頭,喃喃道:“一轉眼,我家阿娬長大了,明兒就是彆人的媳婦了。”
夏氏說,“娘實在高興,看得出來,王行待你極好,往後你也不用再跟著娘吃苦受罪了。”
孟娬仰頭看著她,見她的淚珠子跟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孟娬眼眶跟著潤潤的,笑道:“既然高興,還哭什麼呢。”
夏氏忙捏著袖子揩揩眼淚,道:“我這是喜極而泣……”
可是沒能收得住,越擦還越多,索性後來夏氏不擦了,顫著嘴唇和下巴,輕聲地哭了起來,像個回到年少時候隱藏不住情緒的少女一般。
夏氏泣道:“你是我一手養大的女兒,想著明天就要拱手讓給彆人,娘心裡既高興你往後有你自己的日子要過,可又難受,因為娘隻有你這一件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