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以沫的為人準則就是有仇報仇,有恩報恩。但是凡事都講究一個度。不能借著報仇的名頭,把人往死裡逼。那是給自己招禍呢。凡是留一線,日後好相見。說到底許聰也隻是個七歲孩子,被父母寵壞了,但還沒到傷天害理的地步,何必把他往死裡逼。
他父親被抓,家屬區的街坊四鄰一定會用異樣的眼神看他。他又不是傻子,肯定能體會到前後差彆。要是他在學校也被人欺負,就等於失去最後一片樂土。這樣的他很容易鑽牛角尖。
鄧舒月以為罵她爸爸是癱子的許聰很壞,可其實他可以更壞。隻是她年紀小,壓根沒見過真正的壞人。
鄧舒月有些羞愧,小臉漲得通紅,“我剛剛看到他被人欺負,居然覺得暢快。”
蘇以沫卻不覺得鄧舒月有什麼不對,“他畢竟傷害了你。看到他麵臨你曾經的傷害,你肯定有大仇得報的感覺。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你的反應很正常。他傷我的時候,我把他打得鼻青眼腫,所以我不恨他。”
鄧舒月剛剛那點羞愧沒了,心裡舒服許多,看著蘇以沫的眼神帶著笑意,“小沫,你真好。”
蘇以沫笑了笑,“我是班長,看到這種不平事當然要管,這不是應該的嘛。”
上午的課很快結束,蘇以沫放學回家吃飯,到家屬區的時候,兩人分道揚鑣,等她拐到後麵的新房時,許聰從筒子樓後麵躥了出來,他放學後,跑得特彆急,此時身上全是汗,還有些狼狽。
蘇以沫被他突然出現嚇了一跳。
兩人麵對麵站了好一會兒,蘇以沫穩住心神,正打算繞過他,沒想到擦肩而過的時候,許聰低低道了聲“謝”,不等蘇以沫反應過來,他飛快跑走了。
蘇以沫看著他的背影,之前許聰給她道歉是被父親和老師逼著,那時他眼裡的倔強誰都看得出來,這會沒人逼他,他倒知道感恩了。看來逆境確實能讓人成長。
蘇以沫回到家,蘇愛國已經將飯菜擺好。現在家裡賣盒飯,他懶得做飯,就去買兩份盒飯回來。
今天吃的正是盒飯。
蘇以沫一邊吃一邊問,“副廠長回來了嗎?”
蘇愛國頷首,“回來了。”
今早六點多的飛機,隻是那時候她還在睡覺,起得晚了,急急忙忙吃完早飯,蘇愛國沒來得及跟她說。
早上開了全體職工會議,通報了一汽工程師即將入駐的消息,並且廠裡要選廠長。
蘇以沫有些驚訝,“在工廠內部選?”
一汽這麼豪橫,居然不在新工廠安插人手?他們就不怕這些人搞小圈子嗎?
蘇愛國點頭,“我也不知道一汽是怎麼想的。咱們工廠一應待遇不變。除了選新廠長沒有彆的事情。可能上頭也是想□□。不想有什麼變故。”
蘇以沫仔細一想,倒也有點道理。他們現在成了一汽的加工廠,不用像以前那樣到處兜售發動機和配件。隻要完成上頭任務就行。至於怎麼分配還按原來就行。不需要勞心勞力整頓。
蘇以沫轉了轉眼珠,“那就是從雲副廠長和劉副廠長兩個裡選一個了?”
蘇愛國頷首。隻有這兩人有資格競選。其他人級彆不夠。
蘇以沫笑了,“真要全體職工投票,那雲副廠長不是板上釘釘了嘛。”
劉副廠長是搞銷售的,這個部門連一百人都沒有。雲副廠長是管生產的,大大小小的職工近三千人呢。
蘇愛國也覺得廠長的位置沒有懸念,可能隻是走個過場。
蘇以沫吃完飯,出去溜達消食,順道去了蓮花小區找媽媽。
張招娣去送貨了,隻有廚師在收拾廚房,蘇以沫閒著無聊,就想到鄧家看看。誰知她剛坐下沒多久,鄧家就來了客人,而且不是彆人,正是劉副廠長。
他拎著幾樣貴重禮物登門,張語出去送餐,不在家,鄧舒月把爸爸喊出來接待客人。
他們在客廳聊天,蘇以沫坐在鄧舒月旁邊,豎著耳朵聽兩人交談。
劉副廠長今天剛回來,居然先來見鄧廠長,可見他不甘心廠長之位落到雲副廠長手裡,此時探望鄧廠長,這是收買人心,也是想讓其他職工看看他是怎麼對待出了工傷的老同誌。
不得不說,這招棋夠妙!
劉副廠長先是對鄧廠長的遭遇表示遺憾,然後又提出讓劉副廠長回家屬區住,“你是為了機械廠受的傷,咱們廠一輩子都得養著你。要不然以後誰還敢為工廠勞心勞力。”
蘇以沫聽了都感動,瞧瞧,搞銷售的就是會說話。知道鄧廠長自尊心強,不願走回頭路,人家連理由都找得那麼好。
她看向鄧廠長,他臉上表情沒有蘇以沫那麼誇張,不過神色有些緩和,“謝謝你的好意,但是廠裡宿舍緊張,我一直知道。既然已經搬出來,沒必要再搬回去。”
劉副廠長又勸了幾句,鄧廠長始終不答應搬回去,他隻好退而求其次,“那你們家的房租由廠裡承擔。這個可不能推辭。這是你應該收下的。你住的也不是彆墅豪宅,隻是普通住宅,有我擔保,我看誰敢反駁!”
蘇以沫暗暗佩服,這話就差明著說雲副廠長會使壞了。
鄧廠長笑著道謝。
隨後劉副廠長表示廠裡不會不管他,醫療費用、傷殘補助、生活補助會按時發放。工廠絕對會一輩子養他。
除此之外,他還將之前張語在醫院付的費用全部結清。
住院那會兒醫保扣除一部分費用,剩下的費用都是張語付的,工傷鑒定後,她將發1票交到工廠,一直沒有答複,沒想到劉副廠長回來,這事就辦好了。
鄧廠長這次沒有客氣,直接將錢收下。這本來就是他應得的。
劉副廠長又跟鄧廠長聊了些合同內容,他的態度一如從前。
鄧廠長聽了合同內容,發表自己的見解。兩人越聊越投機。
一個小時後,劉副廠長看了眼手表,表示要回家督促孩子寫作業就告辭離開了。
等人走後,鄧廠長招呼兩個孩子過來吃水果。
鄧舒月喜滋滋看著果籃,“好漂亮啊?”她從上而下查看,粗粗一數,居然有八種水果。
她打開外麵的彩色包裝紙,拿了香蕉,遞給蘇以沫一根,“快吃吧!”
蘇以沫吃完香蕉,張招娣回來了。
回家的路上,蘇以沫把劉副廠長探望鄧廠長的事跟張招娣一五一十說了。包括兩人的談話內容。
她覺得媽媽也該學學這些人的手段。不能隻做銷售,也該學學怎麼當老板。
張招娣隻是識字少,不代表她傻。她做生意這段期間,也跟人學會收買人心。她也看出劉副廠長此時登門的用意。
真要投票,劉副廠長和雲副廠長相比,他沒有任何優勢。但是部門領導的優勢並不是絕對的,許多人可能在雲副廠長麵前都沒掛上號,又能有多深感情。大家投票更看中切身利益。尤其是機械廠的工人很容易出事,劉副廠長上門探望鄧廠長能安這些底層工人的心。
張招娣笑得意味深長,“看來廠長之位懸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