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意應了聲,還是向父親行了禮,才轉到後堂,帶著凝芙一路往李姨娘的院中走去。
裴府裡沒有什麼變化,想想數日之前,自己還住在這裡,眼下卻隻能以一個外人的身份重歸,多少有些難受,走到裴之凇跌落的湖邊,嵐意還定住了腳步,看著旁邊的柳樹又一次綠得滴翠,嘰嘰喳喳的鳥兒藏在裡頭撲騰翅膀,暗下決心,定要把這件事繼續往下查。
李姨娘很守規矩,知道嵐意往她這裡來了,不敢讓堂堂皇子妃主動來見自己,急急忙忙的帶著院中的奴婢們過來見禮,兩廂遇見,嵐意還沒說話,李姨娘已經跪下行了大禮,“妾身參見王妃,願王妃萬福。”
嵐意趕緊上前將她扶起,有些著急地道:“姨娘這是做什麼,都是家人,何須真往下跪。”
李姨娘握著嵐意的手起身,笑得很慈愛,“妾身這樣的身份,說白了不過是裴府中的奴婢,怎麼敢在王妃麵前托大,禮是要行的,否則叫外人說府裡人沒規矩,對您也不是件好事。還有,之冽本也想見您,但您如今的身份,他不通稟,不好進來見麵,待會兒若是有機會,還請王妃在殿下那求個恩典,那孩子,真是很惦記您。”
嵐意感慨,果然這個家裡,對她真心好的,除了父親,就是李姨娘母子,當下很感動,靠近些道:“姨娘放心,讓之冽也放心,殿下待我很好,待會兒用午膳的時候,我們姐弟倆必然能見到。”
李姨娘卻似不相信一般,退了一步,細細把嵐意打量個遍,這才舒了口氣,“王妃說的話,不是妾身不信,實在是妾身也聽過些講前朝宮中的那些戲文,知道好多妃子都是有苦往肚子裡咽。雖說王妃不是在宮裡,但也相差無幾,妾身很怕王妃也會經曆這樣的處境,總是要自己多看幾眼,才能安心。”
嵐意笑著說:“那姨娘現在看了,覺得我怎樣?”
李姨娘親昵地道:“眼裡的神色騙不了人,王妃一定是夫妻恩愛,才能和往昔一樣靈動,妾身擔憂了好幾日,今兒總算是把這顆心放回了肚子裡。”
嵐意溫柔地膩過去,挽著李姨娘的手,“姨娘陪著我走走吧,免得去屋中坐,姨娘還要忙亂一陣子。咱們就這樣邊走邊說話,成不成?”
李姨娘笑眯眯的,“王妃之令,妾身莫敢不從。”
裴府的風光不如恭王府,但是嵐意在這裡生長大,外麵千好萬好,在她心裡也比不上此處,眼見著入目都是綠意融融,心情開闊許多,講了些家裡瑣事,嵐意便直截了當地問:“徐媽媽那邊,阿爹可有處置了?”
李姨娘點點頭,“這幾日,老爺親自審了徐媽媽,本來一開始她咬定什麼肮臟事也沒做過,後來幾板子下去,該吐露的都吐露了,那茶確與白瑤卿有關,再沒有錯。老爺恨極了這種人,打發去做苦力了,她那老胳膊老腿,從前跟在白瑤卿身邊將養得都酥了,這會兒再去做重活,又受那些奴才欺負,哪裡扛得住,才幾天,就老了好幾歲的樣子。”
嵐意的語氣毫無波瀾,“這是她活該,有些人總以為欠下的債不用還,如今她向我母親還債,怎麼樣都不為過。”
李姨娘感慨,“王妃說的是,這債,早晚是要還的。”
當著親近之人的麵,嵐意也不遮掩,“白姨娘被禁足前,喊著自己和之凇的死無關,所以我心裡還有些疑影,總覺得這事沒完,還請姨娘幫我多關注下府裡大小事宜,尤其是關於之凇的,我知道時間久了,可能也沒什麼線索,但事在人為嘛。”
李姨娘連連點頭,“妾身記住了,但凡有信兒,妾身一定第一時間遞給您。”
嵐意又說起了理家的一些事,李姨娘和她一樣,也算是這上頭的新人,聽聞嵐意在恭王府裡連敲帶打,把一眾人管得服服帖帖,李姨娘很是訝然,“王妃是什麼時候學的這些?這手腕兒,可比妾身厲害多了。”
嵐意笑著道:“從前我阿娘教過我一些,那會兒的我學得不認真,後來知道這些東西要緊,在暗地裡撿起來,又偏偏沒人再能教我了,好在書讀得多,有時候把兵法化進去,即便化得不好,也有些用,其實要是真的好好學了,看那些賬本,何至於用一早上,一個時辰就都能算明白了,隻可惜……罷了,不說了。”
李姨娘忙接了話道:“還是王妃您聰明,剛上手,就這麼厲害,妾身想著以後之冽的媳婦雖然不當家,但若是自己院兒裡都管不好,可怎麼能成,您可彆笑話妾身想得多,小門小戶的丫頭,更不會學這些東西了。”
“姨娘這話說的,之冽為什麼要娶小門小戶的姑娘?”嵐意就問。
李姨娘不好意思地笑笑,“之冽有多大本事,我心裡清楚著呢,且他是庶子,妾身和他,都不會去肖想什麼不該得的,以後他還是要以之淩為尊,他的妻子,自然也是以長嫂為尊。像他這樣的身份,娶了高門大戶的女子,不見得是好事,妾身和之冽給不了那姑娘什麼尊貴的地位,恐怕人家心生怨懟。”
嵐意靜靜地想了一會兒,忽然道:“不見得之冽一輩子都是庶子,姨娘,你的好日子,或許還在後麵呢。”
李姨娘聽懂這話的意思,似嚇了一跳,捏著帕子捂上嵐意的手腕,道:“王妃還是彆說這樣的話了,妾身沒有那個能力,老爺往後的續弦,一定是高門出身的大家閨秀。之冽平安一輩子,妾身已經心滿意足。”
嵐意卻隻是搖搖頭,這會兒她還不能許諾李姨娘什麼,但又很明白,父親先前的承諾,自己並不是完全就信,續弦這件事,早晚得麵對。與其要他續了其他人家的姑娘,倒不如將知根知底且心向己方的李姨娘扶正。
當然此刻她隻說:“裴府裡兩個兒子,之淩的性子,姨娘也知道,既然沒有嫡子,定哪個庶子做繼承人,都是可以的,之冽的前途,我幫他看著守著,他自己再努力一把,不會掙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