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七十八章(2 / 2)

這張照片拍攝時間為深秋,齊北崧穿著一身土黃色獵裝,肩上扛著一支□□,不知是在哪座山頭上野。他雙眼望著對麵的山穀,手腕袖口處露出了一小截紅繩。

程幾皺起眉頭,心想:莫非紅繩後麵……是那隻葫蘆?

三年前,他和老耿在凰村的廟裡求簽,老耿見老和尚的桌案上擺著一隻不到一寸高的桃核小葫蘆,便求了過來給他,說是可以逢凶化吉、破煞擋災。

後來他帶著齊北崧爬山,出於好玩,又把葫蘆給了他,作為同意其當“備用”的信物。齊北崧當時就把葫蘆掛在了掛在了脖子上。

莫非他現在還帶著那玩意兒?他還記得那東西的來曆?

程幾的心砰砰亂跳,然而數秒鐘後,又把自己否了:齊北崧不會記得,他帶著價值百萬元的手表,怎麼會眷戀一隻價值不足十元的粗劣木雕?那截紅繩應該隻是一根綁東西的皮筋,恰好是紅色罷了。

程幾搖搖頭,扔下手機睡覺。

床太大太空,他輾轉反側了一個多小時都沒睡著,最後隻得拿被子枕頭給自己壘了一個包圍圈,不多不少正好七十公分寬,這才覺得舒服了。

第二天早上他去單位報道,正式入職。

支隊裡隻有極少數人知道他的過往,趕來參觀這個傳奇,絕大多數人都以為他不過是新來的弟兄。

他也不解釋,始終笑盈盈的。

徐中隊長拍著他的肩膀大聲說:“小程來了以後,咱們支隊,尤其我們一中隊的平均顏值被拉高了一大截啊!”

其餘人笑,說對你也太厚此薄彼了,他帥,我們就不帥嗎?

徐中隊長瞪大眼睛說:“你們對自己要有正確的認識,不能跟他比!小程的帥經過國際認證,來咱們隊裡之前他在國外曆練過,多少王子公主嗷嗷叫著往他身上撲啊,要封他當金刀駙馬!你們行嗎?”

程幾趕緊捂住了他的嘴,以免他繼續無中生有,自己交際花的名聲流傳在外。

結果徐中隊長就是個大炮筒子,在隊裡走了一圈,程幾警花的稱號就坐實了。

大家紛紛表示這就是支隊的招牌、門麵,以後兄弟們在婚姻市場上能否走俏,就看小程在集體相親會上賣不賣力。隻要他賣力,衝著他這張臉、這身條,就給他弄個二等功!

程幾麵紅耳赤地坐在辦公桌前,身邊圍著一群準備蹭臉的。

蹭臉也就算了,還有舔狗,估計是從哪位首長嘴裡聽說了他的事跡,但又不敢對外宣揚,隻好跟在他後麵捧,比追老婆還殷勤。

程哥,能握個手嗎?程哥,咱們加個好友吧!程哥,抽煙。程哥,我幫你提水!程哥,喝奶茶嗎?程哥吃糖!程哥,我就在隔壁,有事喊一聲!

……

要不是明確知道人家對自己沒意思,程幾覺得丫簡直被過去的齊北崧附身了,那亮晶晶的眼,那癡迷的臉,一點兒區彆都沒有!

當警察也沒什麼複雜,就搞擋建、學習、開會、訓練、值班、出任務……程幾對於這些都信手拈來。他就這麼匆匆過了一個星期,沒有聯係鄭海平和雷境,那邊估計也忙,沒傳話。

一天正常下班,程幾打電話找老耿。

老耿如今也有單位了,交通協管員。實際上他這種有犯罪前科的家夥不能加入這隊伍,但架不住他立過大功,所謂立地成佛啊!反正協管員也沒有執法權,站在路口幫幫忙而已。

老耿也沒打算乾多久,想乾兩年、頂多三年,攢上一筆錢回凰村修房子,再把麵館開起來。

話說凰村那個麵館老宅,在老耿和程幾出國的第二年就塌了頂。

老房子是有生命的,人氣就是它的活氣,有人住它不會塌,一旦空置就很容易壞。修補房屋大概需要十幾萬塊錢,得老耿和程幾兩個人一起攢。

老耿還在那兒開空頭支票呢,說程兒啊,這房子不用三十年,我保證二十年後就過戶給你!

程幾望著那半片殘垣斷瓦說您省省吧,我不要您的房,修房的錢我也當支援災區了。

老耿說房子塌了,宅基地還在,這是乾爹留你的遺產!

程幾說那您先把垃圾清運費出了吧,我在R國好不容易攢了幾美元,全用來喊人鏟走這寶貴遺產了,拉了兩大卡車呢。

老耿如今和程幾一起住在工人新村五樓的老房子裡,老耿睡大房間,程幾睡小房間,老耿負責做飯,誰有空誰打掃衛生。

老耿接起電話:“程兒下班啦?”

程幾嗯了一聲,問:“你是回家吃還是在外麵吃?”

老耿說:“你先回去吧,我就在隊裡湊合。今晚臨時有任務在某某路口查酒駕,我八點之前就得上崗。”

程幾便先回,一個人下了水餃吃過,想起老耿和一同執勤的交警們得到深夜才能離崗,一定需要夜宵,於是便打包了幾盤餃子準備給他們送去。

老耿執勤的地方位於繁華區十字路口,周邊酒家林立,是查酒駕最常設卡的地方之一。

程幾趕到時見老耿他們正按著一個人,那人舉止誇張,吱哇亂吼,不服管教,顯然是個醉駕的。

他不能打擾交警工作,就站在旁邊看。

忽然,他看到稍遠處一輛等紅燈的黑色轎車搖下車窗,有人探頭瞧了一眼。

而那個人是齊北崧。

程幾的眼睛之尖常常連他自己都覺得奇怪,他發誓自己沒有看錯,那就是齊北崧!頭發比以前略短了一些,梳理得很整齊,五官輪廓分明,棱角陽剛味十足。

程幾拔腿就朝他衝去,突然又刹住!

……他不能就這樣貿然上去相認,無論多渴望也不能,那太突兀了,會嚇著對方。他必須試探,至少講一點策略。

他跑向老耿,說:“你把衣服帽子脫下來給我!”

老耿剛剛被醉鬼踹了一腳,正生氣,問:“什麼?”

“衣服和帽子!!”程幾叫道。

老耿還是不明白,程幾乾脆就把協警製服從他身上剝下來,自己迅速穿好,又扣上帽子,還搶過他手裡的酒精檢測儀,反身朝著齊北崧奔去。

車裡,齊北崧發現前方的吵鬨不過是警察製止醉駕,正索然無味地要合上窗戶,突然一個人從側麵竄出,阻止他關窗,並將測酒精的儀器送到他嘴邊說:“吹一吹。”

齊北崧抬頭看,隻一眼,就仿佛被子彈穿胸而過,連呼吸都停止!

難以忍耐的疼痛從他身體內部升起,爆裂,席卷全身,在腦中碰撞轟鳴,他幾乎是用儘全力的瞪著對方,眼珠子轉也不轉,下巴繃得死緊,從頭到腳的筋肉骨骼都僵住了!

他發誓這輩子沒有露出過這種沒出息表情,仿佛一個從來沒有見過同類的傻瓜!

其實路燈並不明亮,對方也有些背光,他並不很能看清楚長相,但隻是對上視線,他就覺得痛,仿佛砂紙打過心臟。

一種來自於記憶深處的清新味道與血腥氣混合,陡然充滿了他的鼻腔,酸澀得幾乎落下淚來。

他嘴唇開合,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程幾平靜地說:“你吹一吹。”

許久,齊北崧問:“吹什麼?”

程幾努嘴,示意吹儀器。

齊北崧盯著他,緩緩地把臉低下去,吹了一口。

數值完全正常,齊北崧沒有喝酒。

程幾收起儀器,公事公辦地說:“走吧。”

說完他不等齊北崧反應,轉身走開,一步一步,初開始鎮定,終於亂了方寸快步疾奔。

齊北崧緊盯著他的背影不放,直到綠燈放行、一大串車在他後邊按喇叭,仍然一動不動。

程幾猛跑幾十米衝到老耿身邊,把他拉到沒人看見的地方。

老耿埋怨說:“你乾什麼啊?神神叨叨的!”

“他還認識我!”程幾眼睛放著光,“隻是想不起來了!”

他指著心口:“齊北崧這裡記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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