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1 / 2)

早上六點,護士來量病人體溫,見程幾醒了,便一臉不悅的問:“為什麼還不給病人倒尿袋?”

他還沉浸在齊北崧的乳|波中餘悸未消,沒聽懂護士的話,傻傻地眨眼睛。

“你可睡得真死。”護士掀開一點程女士的被子,“趕緊去倒尿袋。”

他順著護士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見滿滿的一袋尿。

程女士得的是腦瘤,手術之前就知道極其凶險,因求生意願強烈,醫生允許她上手術台,可惜結果依舊,開了顱發現無法操作後又直接關上。

術後她進了ICU,從此再未清醒,但她身體的其餘臟器還是能繼續運轉,比如腎臟。

按理說術後不能長時間插著導尿管,會引起感染,但程女士這個情況也不屬於正常患者了,插著尿管還能減輕一些家屬陪護的負擔,免得時不時要給她換尿布。

程幾從陪護椅上站起來,說:“對不起,我……”

“觀察尿袋裡有差不多500毫升的尿液就可以倒,你媽媽住院多少天了,你連這個常識都不知道嗎?”護士不高興。

程幾還真不知道,他上輩子沒照顧過病人。

他笨手笨腳地開始操作,護士在一旁指揮,臨了歎了口氣,囑咐讓他多替媽媽翻身。

“最後幾天應該讓她好過些,人長期維持一個姿勢躺著會長褥瘡,雖然她已經沒感覺了,但咱們看著心疼對不對?”護士小聲說。

程幾點頭,對她笑了笑。

護士問:“今天是要出院了嗎?”

相處了這麼多天,她與同事們都頗為關注這個年輕的男孩,覺得既同情又惋惜,感慨生活不易。

其實住到這個病區裡的患者和家屬沒有一個是容易的,隻是想起這小孩和媽媽相依為命,如今最後一位親人也即將離去,往後的日子真是越發艱難了。

護士隻要值班都會遇見他,總覺得這小孩今天似乎有哪裡不一樣,說不出是哪裡,但整個人的感覺都變了。比如他明明在做同樣的事情,做得還比以前笨,但舉手投足間卻沒了過去的那種壓抑感。

護士困惑地看了他一眼,覺得他的心情肯定談不上好,俊秀的眉頭一直擰著,嘴角下撇,可跟人說話時未語先笑,甚至故作輕鬆,像是為了讓對方好受。

而且過去他陰沉沉地不理人,今天竟然有問必答。

程幾撓撓鼻尖說:“不是出院,是轉院。”

“轉到哪兒去?”護士問。

“朱醫生說附近有個臨終關懷醫院,他幫我打聽過了,那邊說可以接收我媽,而且費用也比這裡少。”

護士點頭:“那是當然的,臨終關懷醫院就是進行一些姑息治療,你母親深度昏迷著,連止痛針都不用打,也就是補液而已。”

程幾又勉強笑,因為眼睛不舒服而揉了揉。

護士以為他要哭,湊到跟前說:“該放棄就放棄,這不是罪過,你媽媽肯定也能理解的,你覺得呢?”

程幾點頭:“嗯。”

“坦然一點,加油。”護士拍拍他的肩膀。

他笑問:“就是認命是嗎?”

護士嚴肅道:“小朋友,有時候懂得認命是福,我見過太多不認命的了,結果呢?”

護士要走,同時收走了桌上的體溫計。

程女士一直低燒,什麼抗生素都壓不下去,大概是因為她的靈魂已經離開,身體便開始自動焚燒,與之告彆。

程幾想起什麼,問護士:“您那兒有消炎止痛的藥膏嗎?”

護士問:“你哪兒發炎?”

“……眼睛。”程幾說。

病房裡光線暗,護士進來也隻打開了患者床頭的小燈,見程幾一直揉眼睛,以為他真不舒服,於是說:“我這裡沒有,你等到八點多醫院附近的藥店開門,自己去買一支金黴素眼藥膏吧,你不會塗的話就去找接班護士,我馬上交班了。”

“謝謝。”程幾捂著眼睛說。

護士走了,程幾又在陪護床上躺下,默默想著以後的工作,比如處理便溺,還有洗頭、擦身和翻身。

不管程女士能活多久,一個月也好,一天也好,他都要保證她的乾淨體麵。

隆冬臘月,此時距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程幾繼續睡下,直到天色大亮,看了手表已經接近七點。

病房裡其他的陪護家屬也都陸續醒來,開始洗臉刷牙打開水,他隨之行動。程女士不用吃飯,主要靠輸液維持,所以他隻需要自己管自己。

臨床家屬也是個不到三十的年輕人,與他打招呼說:“小程,醒啦?你辛苦啊。”

程幾說:“不辛苦。”

臨床家屬說:“我半夜聽你起來好幾次,是睡不著吧?唉,熬唄。”

程幾說:“我熬不下去了,要放棄了,今天就走。”

臨床家屬認真地看著他,突然湊近說:“你以為我們不想放棄?你看我爺爺八十五了,癱瘓在床多年,這次腦梗又送進來住院,救回來也沒意識。其實我們早就想放棄了,但是誰也不敢做這個決定,誰也沒膽開這個口啊!”

“小程,我羨慕你,佩服你,真的。”臨床家屬說,“我真希望有個人來幫我們下決心。”

程幾笑了笑。

臨床家屬說:“小程,你以後要多笑,你還是笑起來好看!”

程幾問:“帥啊?”

臨床家屬說:“嘖,以前不覺得,今天特帥!”

程幾大笑,說走了,帥哥吃早飯去了!

隻不過他在人前裝得好,剛走出病房幾步就原形畢露,痛得呻|吟出聲。

左胸倒是其次,一覺醒來疼痛已經比半夜時好多了,雖然仍鈍鈍地存在,平波緩進中偶爾突刺一下,但也不難熬。糟糕的是渾身上下的肌肉關節!

他覺得自己的骨頭好像被一根根拆散開,又一根根地重新接起來,每一條骨頭縫都在互相剮蹭,表示著與鄰居的不合拍。

肌肉更是酸脹難忍,尤其是大腿和腰部,痛得他下樓梯時齜牙咧嘴。

至於手和腳更是重災區,他剛才處理尿袋時笨手笨腳,和他手指關節受傷,不能完全屈曲有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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