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感覺上一次是什麼時候呢?是在見到太軻遺骨的時候。
莫不是這名額不穩。這個念頭劃過腦海,讓招凝在一眾聚集來的奉承人中麵色難辨。
清霄宗的名額向來珍貴,若是能進入清霄宗,那將來多少會在修行路上有所成就的,因此來參與招仙令的散修,不僅是抱著嘗試心態,更多的是想同未來清霄宗弟子建立些人脈。
不知不覺,招凝和林奎身邊都聚集了一圈又一圈的人,世人大多以貌取人,招凝之貌向來都被人讚歎,於是她身邊反而聚的比林奎還多。
但招凝沉默和林奎八麵玲瓏形成了鮮明對比。
這樣的熱鬨一直持續到,築基前輩報到最後一個名額,這個名額之前,幾乎沒有人評定出個上上等,林奎甚至笑道,“小仙子,還端著什麼,這可穩了。”
“齊靖。”築基前輩報出最後一人的名字。
平台上立刻有人應答,這聲音聽得熟悉,招凝注目一瞧,竟是雲霧測試中那個招凝救又踹下去的齊靖。
心頭那股子割裂感飆升至極點。
“……根骨中等,仙緣上上等,悟性上上等,心性上上等。”
招凝猛地一抬頭,不,應該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築基前輩那,這,居然真的出現天資一樣的情況,多少年測試都沒有了。
所有人都在等築基前輩的最終評定,但他垂眸感知著玉簡,並沒有第一時刻去公布。
耳光響起了零碎的交談聲,伴隨著一些帶著審視的目光,招凝麵上還撐著平靜,但長袖中的指尖已經微微顫抖,不斷的揪著衣角試圖緩解心緒。
她聽到有人再說,“好像是清霄宗更加重視心性……”
又聽到有人說,“心性更重要吧,畢竟我們廢了那麼大的關係才打聽到的古道入宗技巧,隻跟我們提了,要儘量幫助彆人以顯團結。”
“……”
幾番聲音交流後,招凝明顯感覺原本聚集在身邊的人開始散開,連林奎也有些許尷尬的在腦袋上擼了一圈又一圈,最後也離了招凝幾步遠。
“齊道友,原來才是真正的黑馬,可喜可賀。”
“齊道友,不知來自昆虛哪處地界?”
“齊道友,年歲看起來不足十,這根骨日後若是有奇遇便有機會不全,到那時就是四柱上上等的天驕了。”
“……”
凡此種種,齊靖周遭的聲音和招凝身邊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直到招凝身邊人走的乾淨,隻剩下她孤零零一人站在恍惚隔絕眾人的地帶。
衣袖中的手緊緊握拳,像是在壓抑什麼,又像是在克製什麼,餘光間看見的卻是齊靖得意的笑,他裝模作樣的四處拱手,又特意朝招凝拱拱手,那笑意中裹著的諷刺絲毫沒有掩飾,像是再說,你看我早就告訴過你,你不救我,你彆想進宗門。
就算進宗門的不是我,那也不該是齊靖。招凝自問著,前不說清霄宗測心性那般草率,後便說著齊靖恩將仇報這心性緣何能得“心性上上等”的評價。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這一刻,招凝似乎不在意築基前輩說出最終結果了,她更想知道清霄宗測心性以何為依據,這不是她憧憬的清霄宗,或者說,秦前輩管轄下的清霄宗不該是這般。
但這些想法接二連地冒出來,讓招凝心中亂成一團麻,一邊說著秦前輩辨善惡、明是非、知正邪,作為清霄宗首座,管理清霄宗大小諸多事務,絕對不會再清霄宗招仙令這等十年一次的重大事項中糊弄隨意;一邊又在說著,秦前輩也隻是首座,以他的年紀頂多做過十來年的首座,宗門中貫來的做法,甚至是近萬年的劣根性,是沒辦法短短時間治理的。
招凝垂眸,眼角泛紅,雜亂的思緒下藏不住心底的難過、失望和自咎。
萬千思緒後,再聽築基前輩最終說道,“清霄宗以心性為上,悟性次之,仙緣根骨排末位。最後一個名額,應是齊靖齊小道友的。”
“好哇!!!”齊靖瞬時間歡呼出聲,喜得抱住周圍人蹦蹦跳跳,開心的像個孩子,四周的恭賀聲更加響亮了,聽在耳中不知為何有些刺耳。
“恭喜,恭喜。”林奎走到齊靖身邊,拱手道喜。
兩人你搭著我肩膀,我抓著你胳膊。
“以後咱就是師兄弟了!師兄!”
“師弟!”
“幸會!”
眾人皆熱鬨,而招凝獨寂寥,但她的情緒在公布之前早就有了準備,再抬頭時,眼角沒有淚,嘴角也沒有下彎,神色也沒有垮下,她就這般走向築基前輩。
起初周遭人隻是瞥了她一眼不理會繼續討好齊靖二人,再後來招凝徑直而去的方向太過堅定,眾人不得不分散目光注視她,直到最後她走到築基前輩麵前,所有人都頓住了,連齊靖和林奎都顧不得稱兄道弟了。
“她想做什麼?”這一刻所有人心中都劃過這樣的想法。
“她想……她想複議嗎?”林奎呢喃著,是他告訴招凝青銅鐘的事。
“不……不會吧?”齊靖哆嗦著嘴唇,他也知道青銅鐘的厲害之處。
此刻莫名萬籟俱寂,招凝朝清霄宗築基前輩恭敬作揖,而後堅定仰首。
“前輩,我要請青銅鼎。”
時才招凝走向他的步子過於堅定,以至於此刻招凝這般說,築基前輩已經無甚驚愕,隻冷著聲說,“你知道請青銅鼎的規矩嗎?若是結果一如之前,你今後都將失去參加清霄宗招仙令的資格。”
“招凝堅定。”她說。
築基前輩聲音忽然緩了緩,帶著幾分為招凝著想的意味,“小仙子年歲還小,這般天資,下一個十年必能以第一進宗門,何必現在執著呢?”
招凝絲毫未遮掩,“招凝不服自己心性隻得中等,不服齊道友心性上上等,更不服清霄宗這輪心性測試。”
一字一句仿佛是將清霄宗心性測試規矩扔在地上。
築基前輩剛才還為她感同身受,此刻臉色完全冷了下來,狠狠瞪著她。
“你此話何意?你是在不服我的評定,還是在質疑心性測試,或者說,你就是在質疑清霄宗!”
這話說得恨極了,清霄宗這偌大宗門的名頭壓下,那是一個小小散修能支撐的起的。
鋪天蓋地的威壓撲麵而來,招凝倏然被壓得跪倒在地,招凝感覺身上每一處骨骼都在發出脆響。
聽築基前輩更狠的聲音,“你見死不救,你陷害他人,你強行助人,一條一條皆非禮法,如此為何不能憑你心性中等?如此回答,服不服?”
招凝抬頭,卻笑又咬牙,“不服。”
話音才落,翻手出現碧翡鞭,碧翡鞭唰得抽出,抽打的並非麵前的築基前輩,卻是步之外的青銅鐘。
隻聽——
“鐺!”一聲鐘響蕩開山頂,又同雲霧後遠山呼應,接連傳來數聲回應。
“鐺!鐺!鐺——”
這一刻卻沒有所謂的天劫辨善惡,亦沒有什麼雷罰認正邪。
詭異的,周遭畫麵從遠處開始破碎,一塊一塊像鏡麵般破碎,招凝直起身,並沒有感到過多的驚愕,她就這麼平靜的看著畫麵破碎到近前,山頂平台逐步縮小,之前吵嚷的人群也像紙片一般消散,林奎齊靖亦是,直至到麵前築基前輩,他卻拱手遞了個歉意的微笑隨之破碎。
畫麵終崩散,麵前還是雲霧繚繞,她站在一處雲石上,隨著視線的清晰,麵前的雲霧也散了,前方亦是彼岸山頂平台。
平台上築基前輩含著笑,帶著四個清霄宗弟子,迎上來。
“恭喜仙子,你是第一個通過古道資質試煉的。”
招凝邁進平台,再回頭,原本遮掩視線的雲霧此刻不再掩蓋,她能看到數個測試者在雲石上閉目站立,身體或顫抖或僵硬,神色或喜極或沮喪,也看到林奎和齊靖在幻境中掙紮。
她終於露出進入招仙令後第一絲笑容。
抬眼看築基前輩,築基前輩笑道,“清霄宗心性試煉,試得是大喜大成功之時不被萬千恭賀迷離道心,測的試大悲大怒中不被情緒左右拋去理智,看得是天道權威之下仍欲抗爭逆天而行。”
“仙子,大喜大悲之交未曾被表象乾擾本心,大怒之中未以暴止怒,清霄宗權勢威壓之下仍嘗試以法則破不公。”
“仙子心性上上等,根骨、仙緣、悟性亦不用說。”他向招凝遞上一枚玉牌,“此為清霄宗外門弟子令,仙子以靈識刻入姓名即可。”
四名清霄宗弟子朝招凝拱手。
“師妹,福生無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