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固然是因為春來客棧是安陽孟氏的產業,但何嘗又不是因為近來這孟府太招眼,那兩位先生還不想要太早落入那些有心人的眼中呢?
孟廟乘車,出現在春來客棧裡的時候,掌櫃見得他,並不奇怪,也不多話,直接就領了孟廟往天字號的院落裡去。
孟廟在天字號的其中一座院落裡看到了兩位先生。
見得這兩位先生時候,孟廟也是驚了一下,連忙與這兩位先生見禮。
“學生孟廟,見過兩位先生。”孟廟神色有些複雜,“不曾想,這一次,竟然是勞動兩位先生了。”
兩位正在石亭中對弈的先生見得孟廟,也都是一笑。
“其實也是我們在安陽郡裡坐不住,想來見一見這帝都洛陽的風華,便從安陽郡裡出來了。”其中一位先生道。
另一位先生也點頭:“靜極思動,便抓住這個機會,阿廟你很不用放在心上。”
孟廟低了低頭,不敢多說什麼。
這兩位先生雖然不姓孟,不是安陽孟氏的族人,但他們卻是孟梧的學生,不論是在生時還是在落入陰世天地以後,他們都為安陽孟氏出了大力氣的。孟廟縱是安陽孟氏的嫡支宗房一脈郎君,卻也不敢在他們麵前托大。
“阿彰讓我來這裡請兩位先生,”孟廟隻道,“不知兩位先生......”
催孟廟是不敢催的,隻敢詢問。
兩位先生對視一眼,說道:“既然阿彰已經出關了,那我們便也隨你去了吧。”
“走吧,反正我們在這裡也待了一陣了,換個地方也不錯。”
對於孟彰沒有親自上門來請,兩位先生還真沒有什麼彆的想法。
就現下這情況,最危險的怕就是孟彰了。
他若真貿貿然離開孟府,豈不是平白給旁人機會?若是因此叫孟彰出事,就真是本末倒置了。
孟彰雖然沒親自上門來接人,但等孟廟帶著兩位先生回到孟府時候,他也還是親自開了大門來接人。
“阿彰見過兩位先生。”孟彰見得他們走下馬車,領了人來見禮。
兩位先生細看著孟彰,越看麵上神色越發和煦。
“已經有一段時間沒見了,阿彰。”羅先生笑著跟孟彰道。
另一位甄先生也道:“是啊,即便我們已經料想到阿彰你的進境怕是會很快,但沒想到會這樣的快。消息傳回安陽郡時候,我們可都是被驚住了呢。”
孟彰笑開,還道:“我也沒想到會這麼快的。”
“莫要在這裡站著了,兩位先生,請。”
羅、甄兩位先生笑著點點頭,跟著孟彰、孟廟往孟府裡走。
“兩位先生從安陽郡裡出來,可還有旁的什麼安排?”邊走,孟彰邊問道。
羅先生道:“我向來是怠懶理會那些雜事的,阿彰你也知道,隻需在這府裡給我安排給院子叫我住著就是了。但甄師兄就不一樣了。”
羅先生說到最後,逗趣一樣笑看著側旁的甄先生。
甄先生搖搖頭,不理會羅先生的逗趣,隻對孟彰道:“我要在太學裡留一段時間。”
孟彰詢問也似地看向甄先生。
甄先生說道:“在太學裡掛名當一個先生。”
孟廟不知道還有這事,驚訝地看向了甄先生。
孟彰倒是不覺得奇怪,他問甄先生道:“一應手續,先生可都辦妥了?還需要我們做些什麼嗎?”
甄先生頜首:“已經都辦妥了。”
羅先生看向旁邊的孟廟,給他解釋道:“安陽郡裡老師已經都給安排處理好了,你不知曉,是因為你這段時間以來都在緊盯著孟府這邊,沒留意其他的事情......”
孟廟回想了一下孟彰閉關這二十日時間以來自己的表現,也有些羞赧。
“我能力不足,隻能盯緊孟府這裡......”
孟廟知道自己的能耐,隻盯緊孟府這一個地界已經用儘了他的心力了,倘若再分散心神去關注其他,他怕是會弄出什麼疏漏來。
甄先生和羅先生笑看過來,都道:“能專注辦好一件事,也是很能耐的了。”
孟廟不好意思地低了低頭,但兩位先生的誇讚,也確實鼓勵了他,不見他的腰背也更挺直了些嗎?
孟彰在側旁看見,小小地彎起眉眼。
孟府這裡迎了兩個人入府的消息很快傳了出去,送到有心人的案頭。
“那兩個是什麼人?可有更具體的消息?”
“安陽孟氏,果真很有幾分能耐,不能小瞧了啊......”
“.......也好,安陽孟氏就該有這樣的底蘊,不然,他們憑什麼更進一步,憑什麼......將那些人給擠下去?”
“我們這邊出手,安陽孟氏那邊布置,也是正常,但我們還需要在意一個問題。這安陽孟氏到底是不是隻想要護持住那孟彰?倘若安陽那邊從其他方麵落手,想要拉扯我等的注意力......我等又該如何?”
“可是,安陽那裡不是正忙著呢麼?他們還能騰出手來攻擊我們?”
“誰知道安陽是真的隻忙著一件事,而不是在行那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事情呢?”
“你是說......”
“吩咐下去,近來都警醒著些,莫要大意了。”
“是。”
孟彰、孟廟將兩位先生給安置好以後,各自歸去。
孟彰帶回玉潤院裡的,還有兩個製式相似的寶盒。
站在玉潤院書房書案前,孟彰按著方法,打開了那兩個寶盒。
寶盒裡的兩件至寶,不論是半個手臂長的寶劍,還是小巧玲瓏的寶帳,孟彰都曾在安陽郡裡見過。
在郡城隍府裡的藏寶樓裡。
那時候,孟梧親自引著他細看。
“這寶劍,不是寶劍。”孟梧當時跟他說,“它其實是一柄劍意。”
孟彰當時也是被驚住了。
凝成實體的劍意?
孟梧當時對他點頭:“不錯。”
孟彰伸手,將寶劍從寶盒裡取了出來。
寶劍劍鋒銳利,孟彰隻是將它捧著,也幾乎要被它的劍意刺傷。
“這枚劍意,是我在一次奇遇裡得來的,應是出自某位大修之手,要催動這枚劍意,須得念誦特殊的劍咒。”
孟梧當時對他道:“你應該會要用上它,所以這劍咒,你便先記下來吧。”
孟彰手指寸寸拂過寶劍,口中念念有詞:“......月中有瓊樓,步步踏寒光,......”
隨著劍咒念起,寶劍像是醒了過來一樣,有鋒銳升起,無聲吞吐之際,撕裂出道道黑色的裂縫。
孟彰停住了話,沒有吐出劍咒的最後一個字。
這寶劍的劍鋒到底沒有徹底綻放出來。
看著虛空中被割裂出來的裂縫,孟彰也很有些感歎。
“不愧是被收在郡城隍府藏寶樓裡的寶貝。”他歎了一聲,又倒誦劍咒。
寶劍收斂了所有的鋒芒,複歸方才時候的無害安寂。
孟彰將寶劍收入了袖袋之中,就同那無間遁行符放在了一處。
他看向了那道玲瓏寶帳。
寶帳細紗層疊,上繪九天星辰,隱隱可見星光明滅。
“九天星辰寶帳,”當時的孟梧跟他說,“是它的名字。”
“隻消得祭起這件寶帳,就有周天星辰護持,即便是養道境界的真人出手,也能護住你三五個呼吸的時間。”
這是寶帳承受的極限。
孟梧當時跟孟彰說道:“這一麵寶帳,能給你爭取到動用無間遁行符的時間。”
孟彰摸了摸寶帳的細紗,也將它收入了袖袋中,同寶劍、無間遁行符放在了一處。
此時的帝城裡,司馬慎也在思量著什麼。最後,他從自己隨身的小陰域裡摸出兩個寶盒來,放在案頭上。
“來人。”
聽得他的傳喚,司馬慎座前的近侍走了出來,垂手躬身等待吩咐。
“聽聞安陽孟氏的阿彰今日出關了。”他道,目光落在了近侍身上,“你待我跑一趟,將這兩件東西送到他手裡。就說......”
“這是我予他突破的賀禮。”
近侍原還不覺得如何,躬身應了一聲,就走到近前去,想要取那兩件司馬慎給孟彰準備的賀禮。但那近侍的目光一掃,觸碰到盒子裡的那兩件寶貝時候,他的瞳孔卻是控製不住地收縮了一瞬。
“殿下......”
司馬慎抬眼看了過去,見得近侍的手不動,他笑了一笑,說道:“就是這兩樣了,給孤送到孟府裡去吧。”
近侍卻還是不動。
“殿下,這兩件寶貝是護身用的至寶,更是陛下和皇後娘娘特意為你尋摸來的,你將它們送了出去,這......”
“您到時候要怎麼跟陛下和皇後娘娘交代呢?”
司馬慎不為所動。
“似這樣的東西,我這裡還有很多,送兩件出去怎麼了?我也不缺。”頓了一頓,司馬慎又道,“阿父和阿母那裡......”
“我不說,你也不說,阿父阿母又要從哪裡知道這兩樣東西被送出去了呢?”
近侍苦勸:“殿下,您將這兩樣東西送到孟氏郎君手裡,自是因為您知道那孟氏郎君怕是有用得上它們的時候。而隻要孟氏郎君用上了它們,自會有消息傳出,又怎麼能瞞得過陛下與皇後娘娘去了呢?”
司馬慎點了點頭:“你說得很對。不過,若真到了那個時候,我自去給阿父阿母解釋就是了。”
近侍還待要說什麼,司馬慎的目光已經轉過來了。
近侍再多的話都被封住了。
作為主子,司馬慎能夠給他解釋幾句,已經是看在他忠心無二的份上了。倘若再多話......
近侍躬身,伸手將兩件寶貝收了。
“殿下,我去了。”
司馬慎點頭:“去吧。”
近侍領著人出了宮城,一路往孟府去。
孟彰聽得消息,帶了孟廟大開府門招待。
近侍將一通話說完,頓了頓,才從隨身的小陰域裡將兩個寶盒取出,親手交給孟彰。
“孟小郎君,這是太子殿下予你的賀禮,請你收好。”
孟彰倒也很平常,他將那兩個寶盒接過,同時道:“彰,多謝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