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煙癮犯了,安妮不停在喝水,過了會,她才說:“你現在的表情又很奇怪。”
林朝夕揉了下臉,清醒一些:“我就是在想,他這個性格去做酒店這種服務行業,會不會把客人都得罪死。”
安妮也嫌棄地笑了笑:“當然會,他這種傻逼像適合經商?”
林朝夕搖頭:“我現在終於你為什麼同情他了。”
安妮:“也還行吧,左右不就是破產。”
“那麼章亮呢,他自己喜歡做這件事嗎?”林朝夕不由自主問道。
“你和那個叫陸誌浩的可真有意思。”安妮頓了頓,突然認真地看著她。
“怎麼了?”
“本來不想說的,不過反正你也不會告訴章亮吧?”
“當然不會。”
“我有次翻章亮的Q丨Q記錄,主看黑名單,那裡一般都是放前女友的地方。”安妮衝她眨了下眼。
“裡麵有一長串Q丨Q號?”
“不,隻有一個。”安妮笑,“我還以為是什麼刻骨銘心的戀情,還去加過那個號的主人。然後發現,對方是永川大學的醫學生,男的。”
“陸誌浩?”
“我以前不知道,現在看看可能是吧。”安妮挑眉,“我怕章亮性取向有問題,有次跟他回家,我偷偷去他的舊電腦上查過聊天記錄。”
“你能不能一次性講完。”林朝夕糾結了。
“聊天記錄裡,那個被拉黑的號對他說——我覺得你應該參加高考。”
林朝夕怔住了。
“被拉黑的那個小傻逼非常話癆,留了一大堆言,什麼‘如果你不參加高考,那你就沒成績,永遠都不可能超過我’‘我努力那麼久,就是要在高考成績上碾壓你,你如果不考就是避戰,就是廢物’差不多就是這些話了。”
安妮托腮,“最後那句最搞笑‘我覺得你不應該去瑞士學什麼酒店管理,你根本沒那個賺錢的腦子,你就沒什麼彆的喜歡的’?”
林朝夕平穩了下氣息。
就算安妮不去加那個男生的Q丨Q,光從直接的、乾脆的、絕不拐彎抹角的對話,她都能猜到是誰說的。除了陸誌浩,不會再有第二個人。
“章亮有回複嗎?”
“當然,沒有。”安妮輕輕說道。
不知怎的,林朝夕想起小學時陸誌浩和小學時的章亮,曾經仰慕章亮的陸誌浩,和看不起陸誌浩的章亮。
章亮那麼討厭,陸誌浩大概憋了很久要用高考和章亮一決勝負,可章亮卻用輕描淡寫地出國念書打破陸誌浩的一切妄想。
她幾乎可以想象得知此事的老陸有多麼憤恨,她也幾乎可以猜到,為什麼那天章亮要對著陸誌浩發瘋,你都這樣還有什麼資格教育我?
如果非用一句中二的話來形容,這大概叫做:我不允許我的敵人是廢物。
林朝夕既好笑又感慨。
時間過了很久,久到浴室裡的另一處淋浴聲,不知何時停下。
沈美披著浴巾走出來,皮膚瑩潤光潔,臉蛋紅得徹底。
安妮抬眼,驕傲得像隻黑天鵝:“八卦好聽嗎?”
“還……還好。”沈美頓了頓,“我能問一個問題嗎?”
“問什麼?”
“為什麼章亮不反抗家裡啊,如果不喜歡家裡的安排?”
“他也沒有不喜歡。”安妮站起來,寵溺地捏了捏沈美的臉,“你不覺得嗎,世界上隻有最最幸運的人,才天生知道自己喜歡什麼、要做什麼,而大部分人嘛,沒有喜歡、也沒有不喜歡,這樣也不錯、這樣也挺好,你們不都這樣?”
林朝夕沉默了一段時間,忽然抬頭:“你有喜歡的、想做的事了?”
“章亮啊。” 安妮狡黠地笑了起來。
——
如果現在是普通朋友聚會,打完球可能會去一起去個宵夜。
但章亮和裴之、陸誌浩、花卷不是這樣的關係。
等他們洗完澡,收拾完東西,一起站在羽毛球館門口,夜風還是熱烘烘的。路燈投射下狹長光影,沒有人開口邀約。
章亮牽起安妮的手,背著球袋就走。
陸誌浩麵色凝重:“就這麼走了?”
章亮回頭:“不然呢?”
“一起吃個飯。”陸誌浩說了一句陳述句。
“陸誌浩你這個人是不是有病?”章亮仰頭道,“我們的關係吃飯?”
“那你為什麼約我出來打羽毛球?”
“因為你是個傻逼。”章亮一句比一句嗆。
陸誌浩卻少見的平靜,甚至和高中時,會被章亮挑動情緒的樣子都完全不同:“難道不是因為你說的,大學畢業前再見一次?”
“嗬嗬。”章亮懶得再和陸誌浩廢話,直接轉身下階梯。
陸誌浩:“你要回去了,你真要去做個垃圾富二代了?”
這話很直接,很乾脆,很是陸誌浩一貫風格。
“不然呢?”章亮反問。
陸誌浩:“我覺得你還是應該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
章亮沒有說任何話,轉身就走。
大概連喝杯水的交情都沒有,更算不上朋友,他們就這麼散了。
林朝夕看著章亮的背影,想起小時候在公園,她看到章亮母親時的情景。
他們一樣的驕傲、一樣的勢力、一樣的把所有其他孩子都當做垃圾。
如果家庭造就了這樣的章亮,那人在多大程度上、要花費多少努力,才可以擺脫家庭的影響,找到他自己?
或許永遠也不可能吧?
裴之送她回家時,路過一家眼熟的燒烤店,她在店門口駐足。
她想了半天,才回憶起那是芝士世界小學時,他們一起來永川參加晉杯團體賽,老林帶他們吃過燒烤的地方。
章亮說:“我媽媽說了,小孩吃燒烤會變笨。”
他們一大群孩子異口同聲嘲笑他:“你也沒多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