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講大部分學生沒必要學奧數的老人家醉心學術,集訓隊的小事他根本不會關心。但他說的話影響力還在,包括“自然而然學習”“不要強迫孩子們為奧數競賽學數學”這些觀點,讓一些他們曾經習慣的競賽培訓方法備受質疑。
雖然教學工作還在正常開展,但用句電影台詞來形容,就是“人心有點散了”,所以老張才操心明年國家隊的成績。
高遠咬著濾嘴:“你這不是瞎操心嗎,先把我們自己隊伍搞好,彆到今年12月冬令營還是全軍覆沒,到時候我們兩個‘引咎辭職’‘再不從事數學教育工作’那就一點都不好看了。”
“不會。”張叔平很篤定。
“就憑你看好的那幾個小天才?”高遠笑,“老張其實你還是稟性難移?”
“稟性?”
“你以前不是老主張‘集訓營就是要淘汰那些能力不行的學生’‘要集中精力培養極小部分尖子生’”高遠半開玩笑地說,“其實你才是馮老親傳吧?”
畢竟你們骨子裡都覺得,普通學生沒太大必要進行奧數訓練,天才自然而然成長。
“我以前是這麼覺得,但現在不了。”
高遠笑:“你變了,談戀愛了?”
“不要學林兆生說話。”
作為永川省數學集訓隊總教頭,高遠果他能親眼看到林朝夕的搜索進程,他一定會拉著林朝夕說:“小姑娘分析問題如此犀利不愧是你爸的女兒。”
林朝夕找的新聞很正確,他和老張確實麵臨很大的社會和個人心理壓力。
網上那些批評,他都反複看過,但老師和學生看問題的出發點不一樣。
林朝夕想的是她其實不是天才,對數學沒有那麼多自然而然的愛和興趣。
對高遠來說,他看到了那些被奧數折磨到一輩子心理陰影的孩子們的發言,才意識到,原來他精神抖擻為之奮鬥多年的事業,竟然讓這麼多孩子痛苦。
去年“國家隊痛失團體金牌”那陣,他想法著實被動搖過。包括後來他們省隊隻有1人進入國家奧數集訓隊60人大名單這件事,他覺得這也沒什麼。
直到張叔平找到他,旗幟鮮明提出“集訓不能鬆”的觀點。
他當時也問過張叔平“奧數讓孩子那麼痛苦,為什麼我們還要堅持讓他們學”。
回答這個問題的,是電話裡另外一個人。
“高老師怎麼,你也覺得數學是極少部分天才的遊戲?”電話裡,有人笑著反問他。
他當時說了什麼,好像是說:“學得那麼累還是算了吧。”
那頭直接回他:“這個世界上,不累的事隻有吃飯、睡覺和放屁。”
他當時直覺被冒犯,但電話掛斷,他在辦公室裡坐了一個晚上,才意識到那簡短的反問句在問什麼。
——天才無需指引,自然而然會走上他們所熱愛的道路。而那些算不上天才的孩子,就沒資格學習奧數培養興趣,沒可能通過努力學習和不間斷訓練,成長為能天才比肩的人嗎?
而問這個問題的人,其實也同樣回答了它。
無論天賦如何,隻要想試試看的孩子,他們顯然就應有這個資格。而作為老師,他們要做的努力幫助孩子們再努力往上走一點看看,僅此而已。
為此,才有了設在三味大學的初高中的聯合集訓。畢竟,這世界上除了吃飯睡覺放屁做什麼都累,那想學好數學,顯然也要更累一點。
高遠揉了把臉:“你從哪找來林兆生這種奇葩,知識一大堆,為什麼就是不肯來集訓隊上課?”
張叔平神色暗了暗:“我看了看他的檔案,他不來也好。”
——
計算機房,林朝夕按下回車鍵同時,有人突然拍了記她的肩。
“被我抓到!”
林朝夕下意識叉掉頁麵,回頭,卻看到陸誌浩。
手按在心臟上,林朝夕知道,她的臉色一定很難看。
“你在看什麼啊?”陸誌浩問。
“不告訴你。”林朝夕餘光瞥見裴之在機房門口,“你們不是在跑步?”
“看到你偷溜,就來抓你一起去跑啊。”
“那好嘛。”林朝夕裝作不經意關機,站起來,“我就是來看看,數聯的成績什麼時候出。”
她這麼說道。
他們走出機房,一起摘鞋套。
陸誌浩拍了拍她肩,對裴之說:“林朝夕原來也怕拿不到一等獎,還偷偷來查成績。”
林朝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