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征心想,這玩意以現在的物理化學知識來解釋,他總有說一兩句話的資格啊。
“你早說啊!”三圖手舞足蹈,他已經完全忘記自己現在算是方征等人的“人質”,似乎一提到相關話題,就像找到同道中人般興奮,“你也是造息壤時從各地征兆的奇工偃人後裔嗎?”
“什麼?奇工偃人後裔?這我就不知道了。這些是……家傳。”方征剛才還聽到一個詞,“息壤”。這在神話裡,大洪水時堯派鯀治水,但是鯀治水不利,就去偷的天帝的一個寶貝,叫做“息壤”。據說它能堵塞洪水。但鯀最後還是沒能治水成功,且東窗事發被懲罰,堯帝就把他驅逐流放,也有說法是堯帝派祝融把他殺掉了。後來是他的兒子大禹成功治好了大洪水。
“好吧,唉,都快一百多年了,我們還是要躲躲閃閃的……”
方征邊走邊聽三圖講他們部落的沿革。原來,他們奇肱的祖先,很早很早以前,是黃帝手下的風伯雨師,精通機括之術,給黃帝造出過威力龐大的戰車,後來黃帝戰勝蚩尤後,挑了一部分族裡工匠居住在王都,他們本族則時代居住在王域周圍安靜山穀中,專心研發更多的偃法。
在黃帝死後很多年,王都那邊的族人和山穀內的族人在研製機械分類上起了分歧,當時各部落混戰,山穀想要自衛,製造都是防禦型器械,但在王都內族人效忠了新的領袖,想要造出更多進攻類型的戰車。山穀內的長老們一氣之下就封閉了山穀,和外麵的族人決裂。又過了幾百年,不知道外界變成了什麼樣子,直到大洪水災難降臨,族人被迫離開家園,在外流遷時,聽說一個叫“鯀”的部落首領,正在征召各地的奇工偃人,製造治水的工具。他們就舉族過去,為了吃口飽飯。
鯀想要奇肱人製作出能夠自動生長,不停複製的土木結構,用來堵塞源源不斷的洪水,名之為“息壤”。當時奇肱族人的長老答應了,他們夜以繼日製造了十多年,還是沒能製造出這種東西。製造過程中,那長老發了瘋,手臂上出現一個怪東西,殺了很多人。
鯀因治水不利被流放到羽山,含恨而死。這批核心工匠也被視為鯀的近臣,遭到通緝和追殺。路上死了很多優秀的長老和工匠,活下來的人也基本被斬斷了手臂,最後他們隻剩下一些老弱病殘,逃到了昆侖山附近的山壑中,一直藏到現在,過著膽戰心驚的日子。哪怕鯀已經死去一百多年,堯舜禹都已經故去,時代已經徹底變了,他們依然不敢離開,並且每個新生兒童都要斬斷一隻手臂,以不忘記祖先的血淚和教訓,也怕手臂上長出什麼怪東西。
“我們很多工藝都失傳了,現在能造出來的飛車威力很小,火筒也總是失靈。”三圖有些沮喪,旋即又眼神中帶著希望看方征,“但我們有些族人當時不是分裂出去了嗎?他們的後裔可能還掌握那些技術,搞不好你也是呢。”
方征當然知道自己不是,但他裝作含糊其辭推過去了。
說話間,他們來到了巫醫居住的地方。奇肱人擅長匠作,他們的醫者多由年老精通金石術者擔任。方征等人說明了來曆,把奄奄一息的小奴隸焦遞過去。巫醫檢查後告訴方征,還是有救的。小奴隸焦雖然不能算說話,眼中卻含霧看方征,目光中有深深的悔恨和慚愧。
方征沒管他,不打擾巫醫施救,他走出門,示意子鋒留下個人看守,問三圖:“你的族長在哪裡?我有事跟他談。”
三圖臉上閃過猶豫:“……算了吧,有什麼事和我說也一樣,我們族長……不管事很久了。”
方征挑眉:“這麼說,你是族長了?”
三圖嚇得哆嗦:“我才不要呢。族長瘋了。每一任奇肱族長都會瘋的,我才不要當。”
“但如果你管事,那不也實際一樣麼。”方征疑惑道。
“不一樣,”三圖咽著唾沫道:“族長必須要繼承那個東西,必須要去見那個東西,然後就會越來越瘋的,讓他呆在裡麵吧……”
子鋒打著手勢,長綾道:“我們首領說,看來傳言是真的,你們真有吉良?”
三圖臉色一下子慘白:“你們——”
方征製止道:“不要那麼緊張,隻是問問罷了。吉良?那東西,會讓你們發瘋嗎?”
吉良是神話裡一種騎乘後可以長壽的神馬,它毛色雪白,鬃毛是紅色,雙眼赤金。剛才進門時那個高大奇肱人乘著一匹雪白的馬,卻沒有紅鬃毛,搞不好是吉良和普通馬雜交等的後代。
三圖道:“我們的確有這樣一匹……活了很久了,一百多年前那些先輩們遷徙進來的時候,就帶著它。他們建了個秘庫,把所有失去了工匠傳承的機械圖紙安放在一個秘密的地方。在那些人死後,隻有吉良知道該如何去。每一任族長上任後,吉良都會單獨帶他去我們的秘庫,那些威力強大卻危險的圖紙是我們先輩的榮光,也是每個匠人都想嘗試複原的寶藏。但它們太精深,如果不能掌握,依照我們族人的心氣很容易就發瘋。所以一直不準我們去看。隻讓每一任技術最好的族長去……卻往往都……”
方征眼珠一轉:“說起來,搞不好我還和你們有點傳承的關係,說不定可以幫你們的忙呢。”
三圖歎了口氣,一副死馬當活馬醫的表情,“你先去看了就知道。”
族長的居所是一個龐大的院落,外麵全用鐵鏈鎖著,裡麵頻頻傳來炸響。門可以活動,三圖介紹說一個負責運食水、一個負責更換便溺,還有一扇大的活板門,可以運送些材料進去。他們這任族長已經四十二歲,呆在裡麵二十年了,頭發全變成雪白色。
方征對子鋒道:“我們兩個進去看看,其他人在外麵接應吧。”
三圖道:“給他們打開小門。”
兩個守衛的奇肱人小心地拆下小門上的十來道鐵鏈,側耳聽裡麵動靜,小心打開一條縫,門後麵卻默不作聲撲出一雙黑亮的眼睛,一個勁兒往門外嗷嗷擠,嚇得他們趕緊“砰!”地重新撞上門,死死抵住。
“不許出來!回去!回裡麵去!”那些守衛喊道。
裡麵的人發出怪叫。方征駭然道:“都這樣了,還把人關在裡麵?放他出來治病啊。能研究些什麼啊?”
“間歇性的。”三圖小聲道,“他清醒過來,又會罵我們不讓他呆在裡麵,又要命似的去研究了。”
果然,裡麵響動折騰了一會兒,又沒聲音了。那兩個守衛小心地拉開門縫,族長似乎躲到了其他地方,他們悄聲對方征和子鋒道,“好了,快進去吧。待會情況不對隨時出來,彆提‘手’這個字。”
方征和子鋒對視一眼,方征率先閃進門縫裡,子鋒去拉住他的手,方征這回沒有甩開,等他們進去後,那兩個門衛“砰”地趕緊又把門鎖上了。
裡麵居然一片漆黑,方征心想這黑燈瞎火怎麼搞研究。角落裡忽然幾道火光被點燃,奇肱族長像隻倒吊的貓似的從房梁上垂下頭來,好奇地打量方征和子鋒,露出森然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