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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政院中一乾重臣打頭,後綴樞密院裡頭多位老臣,諸人縱然手中沒有持利器,可是如此行徑,已然形同逼宮。
隻是礙於眾人身份,且事出有因,誰人又敢攔。
董伯星找出來的理由冠冕堂皇,依大魏製、依故事,非有宰相副署簽押,天子所命,沒有效用。
周弘殷在位多年,又豈會不知?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為反常,再兼天子、太子多日沒有露麵,又皆是病體,宰執欲要麵見兩人求一心安,避免宮闈乾政,確實是說破天去,也是拿得出手的道理。
禁衛同黃門們不能攔,卻又不敢不攔,隻好跟著或打前,或綴後,大半夜的,內侍手持燈籠,圍在大臣們身邊朝著福寧宮而去,便似一道蜿蜒火蛇,逶迤前行,遠遠望去,著實有些詭異。
很快,董伯星就領著人到了福寧宮。
他沒有進門,而是將朝服下擺一撩,直直跪在宮門之外。
董伯星領頭一跪,後頭諸人接連跟著跪了下去,很快,福寧宮外跪倒一片。
周弘殷坐在宮內,即便宮門緊掩,聽得外頭動靜不對,也知道事有不諧,等到自小黃門口中得知兩府重臣領著醫官跪於宮外,以任命書不符規章為由,懷疑宮中生變,要麵見天子、太子,一時真是怒極反笑。
他主政之時,何曾遇得這般奇恥大辱?可眼下因為長子胡亂施為,隻圖一個“仁”名,日積月累,喂得兩府心大,竟叫眾人張膽如此!
周弘殷且氣且怒,雖是早有預料自己未必能得好,可被逼迫至於如此境地,也有些措手不及。
他若是此時出門麵見,同向宰輔認輸何異?
可若是不出門相見,已然千鈞一發,兩府做得出在福寧宮前相逼,就更做得出不得回複,不肯出宮,更做得出一同去往東宮尋周承佑。
此時偏偏不能以暴力壓製,外頭兩府皆至,當真驅逐而出,便等同於打了士子、兵者的臉,給天下人恥笑事小,朝中動蕩事大。
是進也難,退也難。
周弘殷從前一慣果斷,然而最近每每遇得要拿主意時,卻是開始變得優柔寡斷起來。
外頭雖然悄無聲息,可夜幕低垂,由洞開的窗門往外看去,黑夜便如同一張邪獸張開的巨口,仿佛正等著他往裡跳。
內城的街道之上,早該緊閉的西華門大開,不多時,一大群官員在燈籠的簇擁下出得門來。
眾人十分安靜,行動還都有些遲緩,行走時自帶一股壓抑的氣氛。
等到最後一個人走得出去,宮門才緩緩落下。
諸人也不四散,一出宮門就各自分成了兩邊,一邊人圍著董伯星,一撥人卻是圍著樞密院副使曽閔。
圍著董伯星的人群裡頭有人小聲問道:“中丞,現今……是不是擇個什麼章程才好?”
董伯星搖了搖頭,不做言語。
而另一邊的曾閔向身邊人回道:“……且再看罷。”
方才在福寧宮中,天子最終還是沒有麵見眾臣,而是將董伯星、曾閔,石啟賢三人放進了福寧宮,先質問一句“爾等莫非欲要效翔慶之轍”,逼得三人連忙跪地請罪自辯,複又將不少自東宮搜檢出來的違禁之物扔到地上,供他們翻查。
事發突然,天子又是扔下東西就拂袖而去,三人知道不對,也無法相攔,此刻出了宮,回想方才情形,更是像吃了啞巴虧。
天子對臣子如此不講道理,又奈若何?
而所謂太子勾結翔慶造反一說,三人當真是一個字都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