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保吉隻猶豫了一下，也不用裴繼安把話說完，已是道：“今日得了信，陛下說我私通夏州，私設榷場，要將我緝拿回京，使者已發至半路，用不得一日就能來到。”</p>
謝處耘便似被火燒了屁股一般，當時跳了起來，怒道：“監司在翔慶邊關賣命，拿血汗守國境，皇上是聽信了誰人讒言，竟是要做如此荒謬之舉？！”</p>
他雖是大怒，一顆心卻也終於放回了肚子裡，又道：“監司卻不能跟著回京，陛下既是能下如此旨意，可想周圍已是小人佞臣當道，要是回了京城，何異於投身虎口？倒不如……”</p>
他話說到一半，卻是沒有繼續往下，而是遲疑了一下，又去看郭保吉。</p>
郭保吉聽得他這般說，麵色更沉，複又道：“處耘，周弘殷認定我有不臣之心，已是著使過來，欲要除我兵權……”</p>
謝處耘並不笨，相反，他一向敏感極了，聽到麵前人稱呼天子不以尊謂，而是直呼其名，其中之意，幾乎明示。</p>
他下意識站直了身子，轉頭去看裴繼安。</p>
裴繼安並不說話，麵沉如水，卻是上前兩步，距離謝處耘更近。</p>
謝處耘心跳愈快，手心也冒出汗來，緊張之餘，興奮之心卻是幾乎要湧得上頭。</p>
郭保吉說著說著，不知為何，聲音裡頭卻是變得有些沙啞，低聲道：“你我遠在翔慶，周弘殷隻能發遣人過來，可京中……”</p>
謝處耘隻覺得自己忽然之間變得口乾舌燥，仿佛不知身在何處，忍不住死死盯著郭保吉。</p>
郭保吉道：“安南、安北……另有你娘……”</p>
這話便似空中一道驚雷，直直一道雷劈在謝處耘頭上，雖然沒有說完，已是叫他幾乎站立不穩。</p>
裴繼安愈近兩步，卻是不上前相扶，而是看著謝處耘，口中不發一言。</p>
郭保吉雙目微微發紅，語中悲意更甚，道：“人有聚散，世事無常……。”</p>
謝處耘想著自己可能聽錯了，或是沒聽懂，把右手拳頭鬆了又握，握了又鬆，強笑道：“郭叔叔，你在說些什麼，我怎麼聽不懂？”</p>
郭保吉仰了仰頭，卻將桌上什麼東西推得過來，道：“這是你娘留給你的，她使了大力才叫人送出來……”</p>
謝處耘腳下好似踩了雲似的，明明已經往前走了幾步，又探出手去，卻是摸了好幾回才摸到那桌上東西，低頭一看，是一個厚厚的信封，上頭簡單寫了一個“耘”字。</p>
他撕了三回，明明隻是用蠟封的口，已是冷得硬了，卻是手指無力，半晌才撕開，等到口子一開，裡頭的東西就被抖了出來，掉了一桌子，上頭全是銀票、地契、房契，另有一個極小的荷包最後“當啷”一聲跌在桌上。</p>
謝處耘將其打開，隻見當中是一個碧綠色的浮雲紋素玉簪，正隱隱透著光潤。</p>
他依稀記得從前父親在時，常見廖容娘簪在頭上，明明隻是一根碧玉簪，此時回憶起來，竟覺得她從前行走間那簪子好似會發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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