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一章 陳二娘(2 / 2)

盛芳 須彌普普 6770 字 2024-03-24

她一下子慌了神,忙起身道:“裴官人!你當真如此冷心冷情?!我娘臥病在床,正在病中,我那姐姐身體嬌弱,也患了傷寒,連床都爬不起來,若是同此時外嫁,同取了她的性命又有什麼不同??我娘母女連心,又如何能獨活?官人也說天子性仁,要是知道我家中情況,必定會生出憐憫仁慈之心,若我家中能覲見天子,自然不會來求你……你又何苦見死不救???”

周楚凝滿臉是淚,話中卻滿是質疑之意,仿佛裴繼安不按照自己說的話行事,就算殺了她全家。

裴繼安懶得與她一般見識,沈念禾站在一旁,卻覺得這話當真是十分不順耳,當即道:“周姑娘是說笑了,府上有保寧郡主在,朝中、宮中自然不會怠慢,周府同裴府品階相差甚遠,保寧郡主都說不上話,裴官人一個小小的軍將,又如何能做什麼用?姑娘當真有心助力,倒不如托請相熟人家去往宮中遞信,陛下、娘娘宅心仁厚,不會置之不理的。”

她輕輕把這擔子又推了回去,噎得周楚凝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半晌才道:“你又是誰?我自同裴官人說話,乾你何事?”

周楚凝話音剛落,外頭卻有一道聲音打斷她道:“二娘,你在此處胡言亂語什麼?怎麼這般胡攪蠻纏!”

那人口中說著,已是大步走了進來,到得廳中,忙向裴繼安行禮,又同沈念禾歉聲道:“舍妹自小頑皮,隻是記掛親姐,太過衝動,才做了這般錯事,下官代她向官人同這位姑娘道歉。”

來人看著二十餘歲,身量甚高,相貌堂堂的,眼神清正,一身禁軍服色。

他見得堂中眾人看向自己,忙又道:“下官喚作陳堅白,正在禁軍之中當差,乃是二娘同保寧郡主的表兄。”

複又連聲道歉,最後道:“是二娘不懂事,才叫裴官人為難了。”

周楚凝見得陳堅白過來,整個人渾如重新投了一回娘胎似的,先還辯駁了幾句,後頭被對方厲聲訓斥之後,像個霜打的茄子,竟是老老實實的,一語廢話也不多說,就這般被人帶走了。

這一群人來得奇怪,走得也奇怪。

倒是鄭氏狐疑極了,道:“原也不曾聽得有什麼保寧郡主,這是哪裡來的?”

大魏公主也好、郡主也罷,多是性情霸道的,這周楚凝的性格倒不算十分離譜,可看今日來時同行的仆從著裝,卻十分不像郡主家的檔次。

裴繼安道:“聽聞是年前回紇來求取貴女,陛下自宗室中選封出來的。”

與夏州相比,黃頭回紇武力尋常,今次也隻敢求貴女,不敢說要什麼公主,然而但凡家裡頭能說得上幾句話的,誰又肯把女兒家遠嫁過去和親?

周弘殷不怎麼把黃頭回紇放在眼裡,然則當時真同夏州打仗,唯恐這一處鬨什麼幺蛾子,自然也還是應了下來。

和親不過是慣例而已,他本來就沒指望能起什麼作用,讓人隨意在宗室中放了話,果然不少人沒落旁支主動獻女,便擇個差不離的封賞一番,得了個保寧郡主出來,就算把這事情給落定了。

想也知道,能在這個時候把女兒推出來送進火坑的,不可能是什麼好人家。

那保寧郡主父族多年前倒曾是太祖皇帝的堂兄,隻是那一支十分能生,光兒子都有十來個,而保寧郡主的祖上是個長到十來歲才從外頭抱回來養的,原就同太祖皇帝不太親近,又過了這幾十年,早已不知道生疏到哪裡去了。

獻女之前家中無以為繼,那父親偏還抱著往日榮光不肯放,日日出去吃喝嫖賭。

這事情不過是為插曲,眾人唏噓一回,也沒怎麼放在心上,任其過去也就罷了。倒是裴繼安將領了天子之命要去往高昌、龜茲的事情刪刪減減,同鄭氏說了,也不知道他還交代了什麼,鄭氏竟是沒說什麼,隻是自此之後,照應沈念禾時更為仔細體貼起來。

裴繼安跑過幾年行商,也去過西北,同番邦打過不少交道,他本就擅長揣摩人心,今次得了天子分派,寫起去龜茲尋雪蓮的章程來,色色照著周弘殷的想法安排,果然那折子送得上去,天家滿意非常,百忙之中,將其召進宮中又交代了半日,最後才吩咐道:“我自禁軍裡頭尋了些人手,你且同他們熟悉熟悉,按你折子裡頭說的,帶人一同去廂軍裡頭挑一半人手同去。”

禁軍裡頭選出來的人早已在門外等著,周弘殷一說,早有黃門傳話叫眾人進得殿來。

一行人一字排開,總共也就十來個,看著俱是儀表堂堂,精神抖擻。

周弘殷少不得勉勵一番,就在此處說了些話,複才指了指裴繼安道:“這是我新任的軍將,姓裴,今次尋藥,你等俱要聽從他吩咐。”

不管心裡頭是怎麼想的,當著天子的麵,這群禁軍自然不會有什麼不妥當的表現,安安靜靜跟著裴繼安出了殿。

本就是在宮中,人人都安份得很,裴繼安見此處不好說話,特同眾人訂了個時間地點,欲要屆時再互做認識,另又要去廂軍裡頭挑選手下。

他安排妥當才同眾人告彆,然而一出宮門,才走出去沒多遠,就聽得後頭有一個人跟上來打招呼道:“裴軍將。”

裴繼安回頭一看,後頭那人相貌熟悉,正是前幾日上門的陳堅白——他先前站在十來個禁軍後頭,也不怎麼說話,竟是不顯山不露水的,此時才自己主動冒了出來,又做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隻是還不住左右環顧,仿佛想等個方便的時候。

此時天色尚早,宮外就是禦街,行人並不少,裴繼安隨手指了不遠處一個茶樓,道:“原是陳官人,不如上那處說話罷?”

陳堅白連忙答應下來。

兩人一前一後走了進去,點了個包廂,叫了壺茶,就此坐了下來。

裴繼安見那陳堅白遲疑許久,半晌不說話,便主動道:“卻不想今次陳官人竟是同我一道而行,你我雖是去往西域,卻是與保寧郡主同路而行,雖非護送之人,卻也同護送並無什麼差彆了。”

陳堅白原還隻是猶豫,聽得裴繼安這一番話引,臉上卻變得更為不自在,勉強笑道:“正是,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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