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繼安站開兩步,見她醒了,道:“大半夜的,嬸娘留心著涼。”又剪了燈芯,添了油,將燈盞往鄭氏麵前推,催她回去睡。
鄭氏先還有點困頓,看到侄兒回來,整個人立時就醒了,忙道:“我正要找你,半日見不到人,是特地來這裡等的!”
語畢,急急把這兩日景氏的事情說了,又歎道:“念禾雖然說了不會去,隻我想著,那參政夫人未必就會放心,我旁的都不怕,隻有一樁——沈官人那一處雖有書信為證,畢竟人又不在,要是她不肯認,覺得咱們家不夠妥當,起了旁的心思……”
鄭氏倒不覺得景氏的想法有什麼太大的問題,她以己度之,若非裴繼安是自家侄兒,又看他從小長大,知道人品能乾,單以外人思想來看,一個落魄氏族的獨子,伶仃得很,內無親眷,外無助力,還是吏員出身,甚至不能科舉,如何堪付終身?
沈念禾父母已經不在,也沒什麼靠譜的親人,鄭氏連著兩天見了景氏,知道此人從前承馮家恩情,而今有能力也有心護著這個小的,況且除卻景氏,將來未必沒有旁的人也會站得出來,多半也要挑毛病。
雖然沈念禾是個外柔內剛的性子,已經決定的事情,輕易不會因為旁人的影響而變更,可婚姻畢竟是一輩子的大事,若能在眾人的羨豔中嫁給裴繼安,總好過被外人議論紛紛,說什麼“下嫁”,“淪落至此”的好。
“這一陣子你若是得了閒暇,不如還是提前遞個帖子去石家,趁著他府上便宜的時候,拜訪石參政並他那夫人一回,當麵好生保證,想來能得些用……”
景氏看不上裴繼安,無非因為他出身並背景太差,不過鄭氏對侄兒十分自信,覺得隻要人站在麵前,十個裡頭有十個都看得出他的好處,屆時當麵做一回保證,雖說不至於能消弭後患,也好過什麼都不做。
響鼓不用重錘,雖然隻聽得提了兩句,裴繼安立時就聽懂了,他沉吟了片刻,搖頭道:“石參政朝中事忙,未必有時間理會,況且我突然遞帖子上門,也沒有由頭,說不得還要給旁人以為這是在趨炎附勢。”
他說到此處,又安慰鄭氏道:“說什麼都是空話,總要做出些事情來才能站得穩,左右念禾及笄還有小半載,足夠我站穩腳跟了,嬸娘莫急,我自有分寸。”
鄭氏聽他這般輕描淡寫,一時把心放回了肚子裡,果然回房睡了。
裴繼安收拾好正堂,自洗漱一番,等到一個人躺回床榻上的時候,再細思方才鄭氏所述,又聯想前兩日石啟賢同自己見麵時的場景,很確定對方當時並不知道自己同沈念禾的關係,雖不知道眼下情況如何,不過兩人官職相差太大,平日裡幾乎沒有交集的可能,也就懶得去多想,先把此事放在一邊,暗暗盤算起旁的東西來。
他腦子裡過了一遍白日間做的事情,又把明日要做的東西全數安排一回,等到一一妥當了,忍不住就看了一眼角落漏刻,算一回時辰,早已過了醜時。
因兩日不曾回家,他實在想見沈念禾,見得離天亮還有個把時辰,隻好強壓著心中情緒,閉了眼睛睡覺,一麵睡,一麵還總是時不時醒來,又去看那漏刻,算著對方平常早間起來的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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