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清楚自己有幾分本事,今日看那郭向北的文章,一眼就評估出了其人能耐——這點材質,形如一塊朽木,將來是彆想科舉出身了,莫說是進士,同進士也絕無可能。
不過幸好對方有個好爹,要是今次翔慶軍中事情落定,郭保吉能立下大功,郭向北的官身就能穩了,還是能有幾分發展的。
兩人相處雖然時間不長,傅令明卻自覺做得很是合宜,指點對方文章那許多話,想來早將其折服——比起國子學中先生一對數十人,未必是多上心的教導,自己此時一對一,講得如此透徹高明,但凡有點眼力見,都會趕緊過來湊一湊。
眼下餌已下足,正是薑太公釣魚,願者上鉤。
他隻用安坐家中,靜待魚來就是。
此處傅家兄妹兩個心裡頭算盤打得劈啪響,另一處郭家兩兄妹哪裡又是吃素的。
郭向北一向不擅長掩飾,等人一走,麵上的表情就都冷了下來。
一旁的小廝才把廳中東西收拾好,忙將那傅令明改好的文章送了過來,問道:“少爺,這傅官人的……”
郭向北撇了撇嘴,本想說扔了,複又想起來不對,這是自己的文章原稿,那傅令明原是在自己的原稿上圈圈畫畫,隻好忍著不耐煩道:“收回去便是。”
他從前連長兄都不太服管,隻怕父親同姐姐郭東娘,脾氣臭,性子急,遇事很容易鑽牛角尖,總以為天底下自己最大,根本不可能輕易服人。
今日傅令明說了那一通,其實句句都很有道理,可郭保吉很早就想讓兩個兒子走文路,不但重金請來過不少先生教授,還將兩個送去州學、書院裡頭多次。
郭向北雖然讀書不行,見識卻少,自己做的文章稀爛,對先生要求卻高得很。
他學不好,從不覺得是自己不行,隻覺得是先生不會教,不懂得讓他學進去。
譬如今次傅令明來逼逼叨叨了半日,說這個,說那個,還把應當怎麼寫都全數框死——難道下場時也能這般做,教他依樣畫葫蘆不成?
如若當真按照其人所授來做,那寫出來的,就不是他郭向北的文章,而是傅令明的想法,傅令明的文章了。
笑話,他又豈是那等拾人牙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