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銷贓(2 / 2)

盛芳 須彌普普 7531 字 2024-03-24

從司酒監去釀酒坊,幾乎要橫跨半個京城,不管裴繼安此處跑得再快,自劉看庫被提走到現在也已經過去了兩天,況且又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帶走,徐管事又怎會不知。

他原本隻忙著將酒坊中運出來的酒水拿去出貨,此時好不容易才忙了個差不離,還沒來得及有喘息的機會,本以為劉看庫所說,不過是因為膽小怕事——畢竟往常年年都要來吆喝幾輪,討錢討米,討官討賞,是以並未怎麼當回事。

然則聽說了此信之後,此人著實嚇了一跳,左右打探一回,越發覺得心中沒底,使勁辦法打聽了一回,到底人微言輕,什麼都沒探聽到,等到晚間,見那劉看庫仍未回家,也不曾回釀酒坊,甚至並無半點音訊,更是心中惶惶,實在等不住,隻好換了一身衣裳,去得禦街上頭偷偷著人送信。

從前徐管事往上頭遞話,最快的時候也花了一日,慢的時候甚至等過兩三日才能見到麵,今次不知為何,前腳送信的人才走出去,後腳竟是見得個熟人走了進來。

“姐夫!”徐管事又急又慌,先叫了一聲,趕忙將事情來龍去脈說了。

對方臉色陰沉,道:“下頭人出了事,來同你示警,你竟是半點不放在心上,早前我交代你,都給狗聽去了??”

徐管事連忙束手低頭,半點不敢回嘴,全不似前幾日在劉看庫麵前的高高在上,反而縮得同隻鵪鶉似的,小聲辯解道:“我一時也不曾料到……”

又恨恨道:“那姓裴的也忒不識抬舉了!當要好好給他點顏色看看才是!”

那姐夫麵上的表情更難看了,道:“你闖出這樣的大禍,此時還想著給人顏色看?當自己姓什麼的!我平日裡做事尚且要小心,你的倒是抖起來了!若非看在你那姐姐麵子上……”

徐管事哪裡還敢說話,等他教訓完,才敢小聲問道:“那今次當要怎麼辦才好?”

“怎麼辦?”姐夫的聲音冷了下來,“去家裡把手頭金銀收拾收拾,若是不夠,把那宅子先押出去,湊一筆數出來,填到賬上,把那酒水賬目填平了。”

徐管事表情登時就變了,叫道:“姐夫!我才得了幾個小錢?把全家賣了也填不夠啊!”

又道:“況且這事叫上頭人知道了,難道不怕丟人?一個小小的公事,哪裡值得這般謹慎!把人打發走了便是!從前也不是沒有過……”

那姐夫往地上啐了一口,罵道:“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不當一回事??你道今次我做什麼要來找你,若不是看著你同我的關係,鄭二爺還不知道會怎麼處置!你是給上頭辦事的,眼下事情沒辦好,還惹來一身騷——那姓裴的已經把賬目送去去鄭二爺家裡頭了,你這一處還在做夢呢!”

徐管事背後一下子滲出汗來,磕磕巴巴道:“他怎麼知道鄭二爺……既是這樣,更不能留罷?還填什麼賬,把人……”

他那姐夫冷冷瞪了他一眼,道:“你好歹也是個官,長長短短在京城任了有幾年,怎麼還一點腦子都不長的?眼下是什麼時候?三司裡頭個個都在喊窮,又要打翔慶,太子都忙著夾尾巴,前一陣司茶監的事情鬨得還不夠大?你想叫司酒監也鬨起來,給石參政查個底朝天?”

又罵道:“把事情先頂過去,不要叫上頭人難做!

徐管事猶抱著幾分僥幸,道:“眼下哪裡來得及,便是將田產都押出去,也不夠啊……況且怎能就叫我一個人掏……”

姐夫道:“也不叫你把從前都補上,你那一點銀錢,不過杯水車薪,補齊這一次,叫那裴繼安不要再挑事,等過了這一段,再做其他打算便是。”

禦街上頭舅夫兩湊在一處想主意,不遠處的潘樓街上,裴繼安卻是早回了府上。

此時才下卯,天色尚早,他才要進門,便見一人從裡頭匆匆走了出來。

那人身上穿的雖是仆婦衣物,形製卻同尋常人的略有不同,腰間的帶子乃是淺青色,左襟上還繡了一個小小的“傅”字。

裴繼安一眼就認出來,來的應當是裴家下人,便問那臨時短雇的門房道:“方才那人來此處做什麼的?”

門房將手頭一封信件呈了過來,道:“說是梁門大街上傅侍郎家中的,傅家有個姑娘要辦及笄宴,這家主事的夫人就著人來送請帖,說想邀請沈姑娘過去赴宴。”

自從上次聽得林氏說起婚事,裴繼安就生出些警惕心來,此時見傅家送了請帖過來,不知為何,總覺得其中必有不良居心,很不願意沈念禾同這一家來往。

他唯恐那個性子軟的給人欺負了去,便將帖子接了過來,隨手拆開,低頭一看,登時有些吃驚。

當中居然有兩張帖子,一張是以林氏的名義相邀,另一張則是以傅蓮菡的名義相邀。

傅蓮菡還罷了,畢竟同輩,兩邊又沒什麼交情,可林氏那一封貼子卻寫得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又述前緣,又講舊情,還把裴繼安同鄭氏拉出來做由頭,再說想來應酬事,言稱想要帶一帶沈念禾這個小輩。

林氏本就是長輩,況且還有兩重特殊身份,這樣一個帖子送過去,叫人想要拒絕都難。

裴繼安將那帖子拿在手上,雖不知生母心中彎彎繞繞,略一思索,已是察覺出來如果沈念禾去了,畢竟不會自在,索性將那帖子收了起來,道:“我拿了去,不必再同姑娘說。”

那門房自然連連點頭。

裴繼安進得門去,正要去找人,不曾想沈念禾就同鄭氏坐在中堂說話。

見得他回來,鄭氏又驚又喜,先抱怨道:“都說司酒監是個好差事,這才去多久,就有家不能回了,那上頭怎麼就可著你一個人用?連著兩天不能著家!”

又問道:“吃晌午了沒?我給你炒兩個小菜來!”

口中說著,人已是站了起來,又同沈念禾交代道:“同你三哥坐一坐說說話。”

沈念禾正好有事要找裴繼安,便沒有推拒,等她走了,才把在去牛行街上買床見得房中有低價酒的事情說了,又指著角落裡放著的一排,道:“我覺得這酒來曆不明,上回三哥同我說,釀酒坊中這兩年新酒都是用紅泥封口,這幾壇子外頭雖非紅泥,其實削開一看,很像是紅泥上頭蓋了一層黃泥。”

一邊說,一邊將裴繼安引了過去。

裴繼安審那劉看庫一日,把其人口中有價值的東西全數榨了個乾淨,隻是劉看庫畢竟知道得不多,雖然順藤摸瓜,能摸出上頭人來,可畢竟時間太短,想要探明眾人如何銷贓,猶未能夠,此時聽得沈念禾說,著實是意外之喜,連忙上前兩步,又去酒勺來,將那些個酒壇子一一揭開,又拿了碗盞,自酒壇裡汲酒出來一一嘗其中味道。

他在釀酒坊中這許多日,早已將其中流程、酒水品種摸了個清楚,此時一喝,就辨出眼前這一排,果然大半都是釀酒坊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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